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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同尘放下筷箸,几步走到窗前,掀起灯罩,剪到轻轻修剪灯芯。油润的蜡火中烛苗变小,随后又稳稳亮了起来。
颜端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夹菜环节应该结束了。也是!这满桌菜都是自己做的,这院落也是自己的。自己作为东道主,究竟在期待什麽。
他正举起筷箸,正要伸向手旁的那碟虾油煎豆腐,不料一块槐花金方稳稳放进自己碟中。
“颜公子,也辛苦了。”
墨同尘偏头看着颜端,乌黑的眼珠亮晶晶闪着光。烛火从他背后笼罩过来,给他的轮廓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颜端握筷的手指微微一抖,他落下眼眸时扫过那半截虎牙尖尖。
原来别人给夹菜是这种感觉!如清露滚过荷叶,叮咚落入水面激起涟漪阵阵。无疑,这种感觉让颜端很新奇。可为何那涟漪之下像有万千泡泡翻涌,撩得人心尖发痒?
泡泡越涌越多,终于控制不住,浮出水面……
映着灯火,颜端回了墨同尘一个浅浅的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
“哐啷——”乌鸫手一滑,碗碟撞到桌面,险些打碎。他忙慌里慌张捡起来,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碗,像是方才看到了什麽不该看的场景。
东家笑了?!
这场景乌鸫属实未曾见过。别说见,想都不曾想。他想过菩萨在自己面前显灵,都未敢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东家笑。
不仅自己不敢想,满食肆有一个算一个,乌鸫断定也没人敢想。若是将此事讲与衆人听,衆人定以为自己是失心疯、看花了眼。
阿禾看出了乌鸫的反常:“乌鸫,你怎麽了?我帮你换个碗碟?”乌鸫连连摆手,以免再看到什麽不该看的,忙埋头干饭。
一桌五人,各怀心思地将饭吃完。
明月皎皎,已近中天。
颜端看了看窗外天色,又看看与墨同尘交谈甚欢的柳淩,开了口:“天色不早,柳公子还不去安歇?”
柳淩怔了下,未见有人如此直接赶客,他看了看墨同尘,似乎反应过来什麽,忙道:“看我糊涂的,还有一卷书没温习!墨兄、颜公子,柳某失陪了。”
乌鸫早不知去向,只有阿禾坚持守在自家公子身边,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不用想,颜端是赶不走他的。当然颜端也没有要赶他的意思。
颜端走到窗前,擡手将夜风关在窗扇外:“起风了。我出去一趟。墨公子……先不要安寝。”
墨同尘不明白颜端此话何意,他攥紧衣角,脱口而出:“你又要走?”
颜端转过身,窗前灯烛照得眼中柔波点点:“稍后还有事要烦扰墨公子。墨公子先等我一等,可好?”
“不好!”阿禾横身拦在他家公子面前,“颜公子,天色已晚,我家公子身子弱,熬不了这大夜。以免误了事,颜公子还是去烦扰别人吧!”
墨同尘目送颜端的身影消失了门前的如水月色中,虽然不知对方去往哪里,要做什麽。但他让自己等他。
等。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会等。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墨同尘听得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戛然止声于院外。
须臾,颜端一身玄色劲装,披着半身风月,从门外走进来:
“阿尘,跟我走。”
第 31 章
“夜里风大,公子加件衣服……”
阿禾抱着披风追出来,还没来得及递给他家公子,墨同尘就被颜端举上马。随着一阵马蹄声,两人一马渐行渐远,如那巷口的风,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乌鸫闻声跟出来,也同阿禾一般,除了目送二人离去,也别无他法,只能拖着着影子静静站在那里,再三消化眼前景象。素来拒人千里之外的东家,竟然与人同乘一马,同坐一鞍?而且深夜外出,毫不避嫌。
不过今晚已经见到他们东家笑,就算发生再离谱的事情,也震撼不到他了。
明月皎皎,夜风习习。些许星子缀在碧空,狡黠地眨着眼。
静,带着夜晚独有的疲惫感,罩住四野,空留清脆而悠旷的马蹄,在郊外越行越深。草木涩味随着夜晚湿气也越发明显,不时送到墨同尘面前。
面前是控缰手臂,身下是起伏马背,身后是滚烫胸膛,夜风卷着湿气迎面扑来,顺着衣领直侵-入内。被拢在臂弯中的墨同尘,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默默翻着白眼,不容分说地将自己带到这荒郊野外,一路上一言不发,究竟要做什麽?
大条的颜端还是觉察到怀中人的寒颤:“冷了?”
墨同尘微微回身,额头却触到对方硬朗的下颌。见对方没有要躲的意思,索性轻轻蹭起来。一开始碰到是意外,后面的却是蓄意为之了。而对方泰然自若得像个柳下惠,墨同尘转回身,赌气似地与对方胸膛拉开一段距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