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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淩不知颜端有没有听出这话里的阴阳,他至少闻出了其中的酸味和火药味,忙笑着打圆场:“若是误会那最好不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颜公子若能与那小世子谈谈,大家今后相安无事,岂不好?”
柳淩一边说,一边推了推墨同尘。墨同尘勉强压住情绪,声调里仍然带着恨,冷冷道:“那有劳颜公子了。不过颜公子说‘晚些时间谈’,那是什麽时间?”
“饭后,睡前。”颜端认真,且诚恳。
“……”这是什麽鬼答案。墨同尘觉得颜端每句话都踩在自己雷点。
颜端看出墨同尘在生气,只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气什麽。这时乌鸫走了来,端了个宽沿大平盘,堆着满满的槐花。
经泉水濯洗过的花朵,盈盈润润,湿漉漉的花香,让墨同尘眼前着实一亮。他暂时压下方才的怨气,起身迎上去,拈了一朵放入口中,又喂了来到自己身边的阿禾一颗,转身对柳淩招手:“这槐花果真不错,清甜异常,柳兄也来尝尝。”
方才墨同尘起身的一剎,颜端的小腿猛地被踢了一脚。算不上痛,但恨意是传达到了。颜端见衆人围着那盘槐花尝鲜,也整了整衣角,款步走过来。
“今晚颜某下厨,诸位稍坐片刻。”
颜端让乌鸫将槐花另盛出一小碟来,供墨同尘品尝,其余的随自己带去厨房。
明月东升,清风拂过院中的木兰叶片,也透过敞开的方胜纹木窗撩动了墨同尘的鬓角的发丝。他下意识擡手理至耳后,隔着烛火却见颜端的视线,正随着自己手上动作,落在自己脖颈处。
自家院落,也无外客,不必立规矩。墨同尘并未征求颜端意见,默认对方不会反对,直接招呼乌鸫和阿禾和乌鸫一同入了座。
一碗春笋炒鸡瓜,一盘菜蔬水晶饺,搭配两碟绿叶时蔬,加上食肆送来的一份见月飞雪,案上瞬时丰盈起来。当然最亮眼的是那份特制槐花。槐花拌入鸡子,简单调味后大火煎至两面金黄,切成寸许方块,铺在荷叶上,花香与青荷的香味相互烘托,将这初夏的气息牢牢锁住。
乌鸫端来一碟虾油煎豆腐,笑对衆人道:“我们公子鲜少一次做这麽多菜,托两位公子的福,乌鸫今天也能尝上一尝。”
柳淩看着桌上的每道菜,啧啧称奇,又指着中间的槐花金方道:“槐花寻常见,柳某却从未想到还能入菜。颜公子造诣之深,绝非常人可及。尘端食肆的名号,今后定能名扬四海。”
墨同尘夹了一块槐花与柳淩:“柳兄快试试,这入菜的槐花是否合胃口?”
竹筷从柳淩餐碟收回来时,墨同尘眼角余光瞥到端坐在那里的颜端,面上朗月清风,指腹却一下重似一下地婆娑着。
墨同尘又夹起一块槐花送到乌鸫碗中:“乌鸫这几日辛苦了,下次得空我教你编蝈蝈笼子,今日多吃一些。”
乌鸫笑着谢过墨同尘,阿禾起身将碗伸向他家公子,撒娇道:“公子,阿禾也要!公子不能偏心!最近阿禾也很乖的。”
“好好,都有!阿禾一向很乖。”墨同尘笑着为阿禾多夹了两筷。
颜端素来独来独往,用餐自也是一人食,刚与这许多人一同围桌落座时,很是不自在。好在墨同尘也在。或许因为墨同尘也在,那种陌生的抵触感,在明亮的烛火和欢声笑语中渐渐散了。
他看着墨同尘将菜肴一一分给衆人,很是不解。桌案不大,各人又都有餐具,为何还要将菜夹来夹去。尤其这柳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难道平时墨同尘也常夹菜与他?他明明自己有手有脚!他还笑!墨同尘的筷子抹了蜜麽。至于这般高兴!
墨同尘也夹给了乌鸫……乌鸫这几日是辛苦,需要多吃些。但自己夹菜不可以麽?
阿禾也被夹了菜。行吧。阿禾是他的贴身小厮,多照看些,情理之中。
接下来……颜端突然意识到什麽。满桌人都被夹了菜,接下来是不是也要夹给自己?想到这里,他浑身顿觉不自在。
颜端有自己的一套用餐程序,何时落座,何时动筷,先吃菜蔬还是先用荤食,饭吃几分饱,茶喝几分烫,都是有严格要求。
若墨同尘与自己夹菜,岂不是打乱了整套秩序?不行,这绝对不允许!
但若墨同尘不夹菜与自己……他都夹菜与他柳淩了!大家相识一场,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他还在浴桶中将人……难道自己还不如他从外面收留的一个文弱书生?
墨同尘又夹起一块槐花金方,谁知此时“啪”的一声,案上烛台爆了个灯花。
阿禾起身要去剪,却被墨同尘一把按住:“你安心吃饭,这个彩头留给我!据说剪灯花时,许愿是最灵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