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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我不像姐姐,要人承诺什麽凤冠霞帔,要人待她如人间娘子。我就想呆在你身边,每日陪你打坐念经,礼佛参禅。”
“可你进不了寺门。”他的心跳得很快,并非面对红蘼时候的心跳,而是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的,那种心跳。
少女的香豔,完全遮迷了他的理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咬破手指,把血沾在我的眉间。我染上你的气味,再贴着你进去,十方佛菩萨就看不见我了。”她说着话,手更放肆了,由百衲衣的缝隙探进去,指尖在跳舞。
佛……菩萨……
什麽佛菩萨?好生陌生的词。
阿弥陀佛。
他猛地清醒,粗鲁地拿开她的手,逃脱她缠绵的身子,踉跄后退两步,倚靠在路旁的树上,惊恐地看着她。
也许迟了,他如今才意识到,这是妖魅,她们姐妹俩,是妖魅!要勾他的魂魄,破他的修行!
他的举动并未伤着铃兰,因铃兰早便猜到他会是如此反应。
“这万不可行!”
“你不答应?”
“我不答应!”
“因为怕疼?”
“不,因我不能忤逆佛祖!”
“哦。”铃兰面露凄凉哀伤,“文念师父,我可是因为你才变得无家可归的,你怎麽能不管我呢?”
她转过身去,开始掩面,好生委屈,好生伤心。
文念又开始心软了。
一切的孽缘,都源自他的心软。
因佛法说,慈悲为怀。
他是个虔诚的小和尚。
“进了寺,你又準备怎麽办?寺里全是和尚,只你一个女子,怕是不大合适。”
“我躲进你的房间!”她瞬间明朗,转身对他嘻嘻笑。
“我没有房间,寺里只有净莲师父有自己的禅房。”
“那你平时吃饭睡觉都在哪里?”
“都与师兄弟一起。”
“谁是师兄弟?”
“一同修佛的沙弥。”
“是那个叫文怯的小和尚吗?”
“他也算。”
“哎,他是个好人。”
居然说起了文怯。
不过若非她提,他都已经忘了今日是要去探看师弟的。
“既然是好人,你们又为什麽要割了他的舌头?”
“我……我当时饿了嘛!更何况姐姐犹犹豫豫地下不了手,我一着急,就……”
文念好像难容这个理由,沉默不语。
“文念师父,何以那麽在乎文怯?”她好奇,两个男人,怎麽也牵连在一起?
“因他是我的师弟。”
“师弟?所以你俩之间,不同于姐姐与梁公子?”
文念蹙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同,人间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其他情,亲情,友情,兄弟情,师徒情……”
“哦。有些複杂。”铃兰若有所思,体悟着他的话中道理,“那小师父何以那麽在乎姐姐?出于什麽情?”
“因……因她曾来我这里求过签。”
“这是个什麽情?”铃兰嬉笑,“求签情?”
文念说不上来,于是就不说话了。
“那你在乎我吗?”她又问。
“……”
“在乎吗?”她追着问,不依不饶。
“在乎。”
“因何?”
“因你……”
沉默半晌,半晌长如千年。未等到他的后半截话,铃兰心里空空蕩蕩,天生的邪气又被激起,尤是他说了也在乎姐姐,于是邪气里又加了一丝妒。
“带我回寺!”她命令他,“你若不带,此生别想再见到姐姐!”
此话一出,她便已输了。粉雕玉琢的少女,拴住一个男人的方法,竟是用另一个女人来威胁……
她对他从此刻开始,就已经不止有爱了,更多的是执念,和不甘心。
“你不想再见她了吗!”她又激他。
他果然,迟疑了。
知她所在,不去见她,他做不到。
于是,他狠下心,用尖锐的牙咬住左手无名指的指腹,一使力气,得来钻心的痛。
血汩汩,红如蔷薇花。
铃兰跪在他的面前,仰起稚嫩的脸。
一滴鲜红的血,缓缓地,滴在她的眉间。
她心满意足了。
因为她自觉比姐姐,更早地,得到了一个“人”的心。
闭口禅
为了一个女子,他成了眼前这个妖魅的俘虏。文念默然往着寺庙走去,身上带着一枝铃兰。
其实他心如明镜,就算知晓红蘼仍在花屋,他也不会再去找她。一来没有由头,二来,有凰羽守着她。比之自己,还是凰羽更适合陪伴她。
夜如墨染,世间的一切皆化作剪影。他亦成了影,恍惚迷离,溶做了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