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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呢…”

“不知道,那天出门买菜,再没回来过…”

伊夜收了目光,靠回他的肩膀,手里那半锅米线成了糊糊。

天色就那麽悄无声息暗了下去。

沈阆问:“你从你家里出来,为什麽拿两个袋子?如果当时黄毛发现了你,换不了钱袋还得挨打,你又该怎麽找回那笔钱?”

伊夜嘿嘿两声:“钱是分开放的了。”

“分开放?”

“城北造纸钱的倪叔叔,百元大钞那做的一个逼真,当然和真钱比起来嘛,一眼看不清,两眼还是能发现的。所以分钱的时候,真钱夹着假.钱放。一袋子藏在木料里,我爸我哥怎麽想也不会觉得说,呀——谁藏了钱在木料里,肯定家里还藏了其它钱吧,他们光想着怎麽花那笔钱才是大事。如果那松哥一伙来搜家的时候我哥他们已经跑了,在床底下找到一袋子钱,总不会还觉得,呀——这家里还有另一袋钱藏在洗手间天花板里吧——我今天回家的时候,把真钱假.钱分好了,再拿假.钱换他们手里那一袋,即使拿不回他们手里那一袋,你也能拿到大部分去交差了,说其它钱被我爸我哥用了不就行了。”

沈阆有些发冷,伊夜察觉,忘了自己下午藏完钱后去药店买的纱布碘伏,从裤兜里拿了,给他清理完伤口,涂上沈爷爷给他的药膏,开始裹纱布。

臂过去绕一圈儿,头一擡,笑一笑,最后拿自己作安慰剂,抱着他,给他温暖。

夏热,给的温暖热,沈阆脸也热。

伊夜把头撞他怀里:“等徐哥给了你正经的工作,陪我去找我妈妈好不好?”

沈阆去看怀里的头,还未回话,头一擡,一双迫切眼睛瞧过来,他能读懂里头的期望,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期望里非得是自己,无法拒绝还必须温柔以待。

“好…”

你是我的,心头花~

木格子窗推开了,没了玻璃,还有窗帘。

檐角挂一灯笼,绢布,上绣竹叶,写几个香字,底下的黄色穗花,安安静静,没有风,等风来。

屋内没点蜡烛,俩人又跪在条凳上,趴窗户框,去观街巷,也等风来。

有人打上了板,唱起了戏。

沈阆听得,是川剧《双拾黄金》。

伊夜听得,是万撚巷里头戏团退休的詹大爷在唱。

无论冬夏,绵绵雨还是风雪天,詹大爷都会在晚饭后唱上几段,偶昆腔,偶高腔,声音飘飘渺渺,走过这几条街的屋顶,一片片灰砖,穿透不少门窗。

一副拍板和鼓点调剂节奏,高腔的唱腔高昂响亮,婉转悠扬,可得有帮腔,詹大爷打板是自己,帮腔也是自己。

“唱戏嘛,装腔作势嘛——”

伊夜嘻嘻笑,跟着詹大爷闹嗓,他做起了帮腔,尽管俩声音互不相撞。

詹大爷那边唱:楼上的是啥子花。

他在这头帮:楼上的是向阳花——

楼下的是啥子花,楼下的是棋盘花——洗得下来的是啥子花,洗得下来的是画的花——洗不下来的是啥子花,洗不下来的是绣的花——

你一句我一句,兴许詹大爷唱太多次,伊夜听了太多次,帮起腔来,妥妥贴贴,那边高过来,这边低过去,沈阆听来,像是得了风,本热的屋内,绕着别样的清凉。

詹大爷又唱:老汉儿打儿娘不拉,这个又叫啥子花?

伊夜又来帮:老汉儿打儿娘不拉,这个就叫杏子(恨子)花——

“老汉儿打儿娘来拉,这个又叫啥子花?”

“老汉儿打儿娘来拉,这个就叫付(护)子花——”

吃得的是啥子花,吃得的是木槿花——吃不得的是啥子花,吃不得的是闹羊花——,你做生意赚了钱,这个又叫啥子花…

此时有了别的帮腔,男声,比詹大爷更高昂:这个就叫金银花——

詹大爷板继续打:你做生意折了本,这个又叫啥子花。

伊夜不帮了,好几个人的声音巷内四面八方传出来:“这个就叫茉莉花——诶,莫得花——穷花花——”

“空筒筒,白杆杆,开黄花,开的花儿像喇叭花,结的果儿有品碗大,资宾待客离不开他,要吃它,用刀划,丢在锅内,叽里咕噜会说话,去你妈的南瓜花——”

詹大爷唱完了,打板还在,腔调还在,咿咿呀呀…

伊夜说:“詹大爷每次唱这出,我总觉得他就是为了唱最后那句话。”

沈阆不质疑,毕竟那句话唱得最响,最有气势。

他纳闷的是:“这是骂谁呢。”

“还有一段不是唱得很故意吗?”

“哪一段?”

伊夜挺胸,开始学:“里头硬来外头耙,这个又叫啥子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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