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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光线中漫起了灰尘。
沈阆眨了眨眼,伤没那麽痛了,擡手档了阳光。
是盛夏午时最炙热的光。
伊夜跪在一条凳上,直着腰板,靠在窗框上拿着个望远镜左看右看,不敢把自己全部露出去,真的像守着他的碉堡,观察着外界的情况,以防敌人来袭。
窗户是没了玻璃的木窗框,虽然破旧,却也干净,估摸着是有人在那上头趴久了所致。
“火锅~火锅~来吃火锅~涮涮毛肚,烫烫牛肉,斩了头的耗儿鱼,开膛破肚的黄鳝泥鳅,鱼丸肉丸素菜丸,清汤红汤鸳鸯汤~”
“喂…”
沈阆还不知道他叫什麽,声音卡在喉咙里,努力把眼往窗户那边擡,就看见一抹瘦弱的白,在太阳底下耀得睁不开眼睛,他此时拿手挡的不是太阳光,是太阳打在那人身上反出来的白光。
有风进了来,撩动了破旧的窗帘一角。
伊夜双手垂坠两旁,把头挂在窗框上头,一偏,闭了眼。
沈阆慢慢将挡着自己视线的手拿开,去看那张被风揉着的脸。
风,是暖的,清爽的,抚慰人心的。
我是伊夜呀,记住了吗?
“喂…”
伊夜听见声儿转头,对上一双擡眼寻他的双眸,那眸子里现在有他。
沈阆一动,还是疼得厉害。
伊夜跳下条凳,赶忙去扶他,充当他的拐杖。
“要喝水吗?上厕所还是饿了?”
沈阆坐好试图靠墙,撇过头:“衣服,干了没有?”
伊夜去收了衣服,递给他又收回手。
“我帮你穿好吧?”
沈阆在他试图掀开被子的时候忍着痛抢过来衣服。
“我还没残,自己能穿。”
伊夜站立,眼里有好心被当驴肝肺的委屈,嘴却撇着向上的弧度。
沈阆拿着自己的裤裤,见不得他的委屈,更见不得他嘴角带笑,瞪他。
伊夜只好转过身去,他不是想看沈阆怎麽穿裤裤,而是想看沈阆穿那缝了猪头的短裤是什麽表情,他不想错过,所以身体转了,头还扭着。
余光看见的是沈阆的愁眉苦脸,那眼睛即使写着不开心了,也让人飘飘的呢。
结果沈阆把短裤翻了翻,他反着穿。
“诶?”伊夜不乐意了,“哪有裤子反着穿的道理?你不知道裤子反着穿要倒霉的吗?裤子反着穿,走路摔跤吃饭塞牙喝水呛嘴,做事不顺,丢钱丢运,会耽误你找老婆的…”
“住嘴啊你,你就是想看我穿上个猪头演滑稽戏给你看是不是。”
伊夜嘴抿成一条线。
沈阆穿裤子穿的艰难,好歹穿上了,可右手臂没法擡高,黑色背心套在了头上,扯了半天,开始烦躁,不顾伤口,胡乱穿一通,最后疼得龇牙。
伊夜蹲他面前,给他检查伤口,刚要开口说话,得沈阆一个眼神,闭了嘴。
伤口无碍,伊夜不管他了,去窗口继续他的守堡之事。
望远镜望向自家门口,再望向几条巷外的街道。
有人过来了,一个个黄头油面,统一气势,伊夜的望远镜又望向自家门口。
今天他爸爸没有去开店,他哥哥也没有出过那道门。
沈阆上完厕所,用浴缸水沖了,走来,站他旁边,一眼放去,惊讶此处的视野。
商业街张发五金,刘姐裁缝,百草药行,张师傅跌打,服装店,杂货铺,理发厅,钟表店,杂货,茶馆,水果,家具店…
住宅区那些熟悉的面孔,门前植物,杂物,晾在四处的衣物…
包含了他生活的轨迹,街头巷口,人来人往,没想到能观得那麽清楚。
再去看那望远镜,这麽看还不够,这个家伙,是个偷窥狂…
“蹲下蹲下,”伊夜拉他的衣角,“不能露太多,被人发现这里有人住会有人上来查的。”
沈阆不蹲,伊夜仰头求他。
“别把我的碉堡给暴露了,我可回不了家了你知道的吧,你忍心看我没有屋瓦遮雨吗?”
“……”
沈阆也跪在那长凳上,换一种视角去看自家阳台,爷爷的鱼铺,还有…
“那些人没有去找沈爷爷的麻烦,”伊夜好心安慰他,“估计以为你已经死了,或者跑了。”
沈阆瞧着他不说话。
“钱不是你弄掉的,”伊夜的望远镜还在侦查,“却冤枉说你拿了钱跑路,他们脸上也有伤,说明冤枉你也于事无补,还得把钱找回来才能交差。”
沈阆去看往长乐巷走的五个人,蹙着眉头。
“我得出去,”深思后的决定,“去找钱。”
“你不怕他们再打你?”伊夜收了望远镜。
“你也说他们栽在我头上没用,等我找到了钱,亲自给徐哥,以后做事就不是在街头收杂费欺负弱小的人,这是个机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