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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象枢拱拳道:“日已见,国主恕罪,请容老臣先行告退。”声音沙哑。

宋听禅任凭日光袭眼,轻声道:“你走吧。”

李象枢没有挪步,而是再次仰头,望着这个由他一手培养的君王,笑道:“听禅,福泰安康。”

帝王的身躯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没有人发现,包括近在咫尺的李象枢。

李象枢只等了片刻,他知道,他的帝王,不会回答他了。

他走了,在刻意切割的方正的石板上,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丢不掉还是舍不得。他现脚下穿的靴子,是新的。老臣着新靴,不是升迁就是贬谪。李承相两个都不沾,他是主动乞骸。

脚步变得沉重,这楼是在留他?不对,他巴不得他走。

冷酷无情的帝王再也忍住,疾呼:“老师!”

李象枢年纪大了,他老了,风正年轻,它将这声“老师”带走了,一点声音也不让老人听见。

老人感到很疑惑,怎麽了,这些侍卫为什麽跪下?为什麽向他跪下?混账!夫诸的兵岂能随意跪下!他已不是丞相。他急急忙忙,双手擡起,放下,又擡起,他想说,‘起来!不许跪!’嘴张开,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在心里吶喊:起来!都给我起来!不许跪!脑里暖流忽涌,他倒下了。

起来!都起来!不许跪!

宋听禅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爬起,一旁的侍卫欲扶住他的手,帝王一把甩开,几乎是滑跪在地,他将老师垫在膝上。

一遍一遍的喊道:“老师。老师!”

李象枢双眼模糊,他看不清,看不清是谁抱着他,他擡起手,想要擦去挡住他视线的东西,却怎麽也擦不掉。

心里喊着,嘴里张着,起来!不许跪!

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他听见,是听禅!听禅在叫他,听禅叫他,老师!

谁在碰他?是听禅吗?他刚才好像倒下了,听禅?跪在地上?不行!他是国主!是夫诸的国主!

他拼命挣扎,想要发出声音,喉咙像被厚物堵住,听禅听不见他说话。

不行!他要说!他是帝师!他要告诉他的帝王!

李象枢使尽浑身力气,终于沖破,大喊一声:“不许跪!”

宋听禅终于听清,老师说了什麽,是小小的一声,不许跪!

伴着催魂鸟叫,李象枢咽了气。

老师双目涣散,帝王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几只包着铁甲的手伸来,将他腿上的人拖走,把他扶了起来。

宋听禅站在原地,他看见御医匆匆跑来,手上提了药箱。御医跪在老师身旁。一摸脉搏,衆人齐齐跪下。

高楼之上,一片广袤,身旁衆人皆跪,站着的,仅有宋听禅一人。

他的唇张张合合,他听见自己好像在说。

老师,听禅站着呢,没跪。

兵至边境,阙沙围军。

康子拉住司空图的手臂,问道:“你是不是偷偷跟来的?”

司空图佯装不耐烦道:“你问了一路啦!都说了我是托关系进来的。”

老李却是不信,嘴里叼着个掉漆的破烟斗,轻吹两口,“托的哪门子关系?我们是去打仗的,不是出去玩儿!”

烈日当空,寒风夹杂着沙粒,轰击着战士的肌肤。

康子嘴里嚼着出发前媳妇硬塞给他的果脯,含糊道:“未经昭令,擅自混入军队,一旦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顺便往司空图手里偷偷塞了个湿一些的果脯。

“我知道,你们放心吧。信件我都带在身上了,不会有事的。”司空图打量着老李的烟斗,道:“我说老李头,我不是送了个新烟斗给你吗?你怎麽不用?”

“石楠木的烟斗,现在用不是糟蹋了?”老李含住烟嘴,轻吸一口,“冯担心,老婆子收好了,就等我打完仗回去用呢。”

司空图勾住老李肩膀,朗声道:“啀,怎麽能说是糟蹋,用坏了回头我再送你一个便罢。”

老李蹙眉,啪!的一声朝自己肩膀拍去,“撒手!没大没小。”

前行的步子越来越慢,停在原处,止步不前。

康子伸长脖子,垫脚擡眼往前张望,“哎,前面怎麽停下了。”

“有情况?”衆将士纷纷抄起家伙,作战斗状态,警惕的看向四周。

司空图一脸镇定,笑着摆手道:“不可能是阙沙,这离边境还远着呢。若是让阙沙打到这儿来了,夫诸就要亡了。”

啊!司空图左脚腘窝忽的遭了一记猛击,差点没站稳,单膝着地。他擡头一望,烈日灼眼,手挡住阳光,光晕下,站了位赤甲将军。

将军一杆长枪,唰一下插进冻的硬硬的土壤里,站在司空图面前,怒道:“再说夫诸亡国之类的鬼话,本将就杀了你,以正军纪!快把家伙拿起来!此地距阙沙驻扎地不足八十里,阙沙兵随时有可能偷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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