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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空铺满头顶时,这处墓园也理应被微弱的烛火照亮——铁门的两侧挂有防风煤油灯,为安息于此处的魂灵点亮归途。
但那位负责来点灯的守门人被他打晕了,没人来干这个活的后果就是墓园变得愈发阴森,连不远处形状扭曲的枯枝也化作挣扎于大地的狰狞鬼爪。
给叶伊赫一万种设想,他也绝对猜不到有朝一日的自己会待在另一人的身体里,还扛着铁锹去别人家盗墓。
不对,严格来说应该是国家财産。
他这样算不算在撬天国的墙角……忽然想到这点,叶伊赫险些笑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叶伊赫对意识宫殿里的费奥多尔说,“但毕竟我们共享一个身体,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在亵渎神明?万一死后上帝不让你进天国了怎麽办?”
[或许确实如你所言。]
费奥多尔即使坐在沙发里,姿势也是端正的。不同于叶伊赫喜欢将整个上半身嵌进柔软的靠背里,他会微微挺起脊背,让自己保持某种体态上的轻盈与张力,像一只舒展羽翼的鹤。
即使这是完全无法让身体放松下来的姿势。
叶伊赫不得不承认,哪怕费奥多尔的生活习惯再糟糕,本质上也依旧拥有一种散漫却深入举手投足间的贵族式优雅。
[十诫是无论哪支基督教派都会奉行的準则,其中第八诫便强调:不可偷盗。]
费奥多尔在意识内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并不严肃,相反,叶伊赫甚至能从中听出一点愉快的余韵——来自方才被他抱怨后的尾音,[若是犯下这份罪的我,想必定要与天国无缘了。]
“……少来,你压根就不担心,”
叶伊赫一个人在墓园里吭哧吭哧的铲土,一边还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算守门人此刻成功挣脱束缚,看见这幕诡异场景的他估计还得再吓昏一次。
“你刚才还想杀了那个守门人。我就不信圣经里都不準你偷盗了,难道还会允许你杀人?”
更别提他在俄国那个教堂工作的经历——忏悔罪孽几乎要占去大半信徒的来意,其中也包括替成为杀人犯的家人来赎罪的。
费奥多尔的几声轻笑又响起在脑海里,像摇动在这冰冷冬季里的铃铛。
[您知道俄罗斯东正十字的含义吗?]
他在这句里忽然又将对叶伊赫的称呼改了口,语气却没什麽变化,反而显出独一份的亲近感。
[并非希腊十字或拜占庭十字,自然也并非宗主教十字,而是上下各添有一道短横杠的东正十字。]
其余十字具体长什麽样叶伊赫不清楚,但这个模样特殊的十字他是见过的。
“认识,但不清楚。”
当时的同僚又不可能给他解释这个——他们的想法估计是这家伙都能当辅祭了,怎麽可能不懂各类教义呢?虽然事实就是他不懂,硬靠浑水摸鱼过了一周。
[在大多数版本中,对东正十字的释义无外乎代表耶稣的头与脚,是他的身体被钉在十字架上受苦难的象征。]
[第一根横杠写有“罪犯”的的名号:纳匝瑞特的耶稣,意为铭牌。]
[第二根横杠为耶稣被紧钉的双手,意为刑木。]
[第三根倾斜的横杠既是耶稣的脚凳,亦为正义之秤:一盗因渎之“重”而坠狱,一盗因悔之“轻”而升天。]
费奥多尔解释得很详细。
在新约圣经的描述中,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处死时,有两位罪犯也同样被钉在十字架的一左一右。
其中一个罪犯讥诮他是基督却不能救他们,另一个则责备对方说他们受刑乃罪有应得,并表示耶稣并没有罪过。
最终,亵渎耶稣的前者下了地狱,而诚心悔过的后者则与耶稣一起升上天国——这就是为何第三根横杠是倾斜的。
被恶补了宗教知识的叶伊赫:“………原来如此。”
这麽说来,其余十字架应该有其它不同的含义了……宗教还真是複杂的东西。
[这仅是表面上的含义,]费奥多尔却接着说道,[对于东正十字而言,它还有另一种释意:三道横杠,意指被救赎的过程。]
[第一根指代十字架本身,为属灵符号,即描述生命已位于一种世俗以外的存在状态,归属于圣灵。]
[第二根指代罪之行,即人所犯下的罪恶行径。]
[第三根为複活,表示神已战胜死亡,将会自死的惩罚中複生。]
说到最后,他的口吻里甚至带上些许不可捉摸的笑意,好似在不动声色的向叶伊赫传达某种暗示。
“你是想说哪怕作为人的你犯下了罪,死后也能像神一样複活?还是说升上天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