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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刺出这一剑,他已经抛弃了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他被关在地牢里,铁鈎刺穿他的身体,淌出的血沾满了长发,疼痛像是没有尽头。
但是与“真相”带来的极致绝望相比,这疼痛什麽也不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真相”,却不能告诉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所有人的命运。
一切过往的功勋都沦为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的笑话。他失败的人生还有什麽价值?
魔族还在将铁鈎穿过他的身体。
他了解这些残忍暴虐的家伙,穿铁鈎这种刑罚,太简单了,一点也不能达到他们兴奋的阈值。
他们有的是方法来彻底摧毁一个人类的身体和精神——用一切残酷、肮髒、淫.亵、暴虐的方式。
他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他很清楚魔族喜欢这样的玩具。
如果他失去了审问的价值,那时,更肮髒的遭遇就会降临在他头上了吧。
不过,他还可以选择死亡。
下一枚铁鈎刺向他的肩骨,他绷紧了身体,预备在关键的时刻轻轻一偏——让铁鈎刺进他的心髒。
看,死亡原来这麽容易。
他感觉到轻微的凉,像久违的旷野里安静的风。
那时候他十几岁,什麽都还没有经历,仰头望向星空的时候,梦想着能改变这个混乱的世界。
到现在,所有的希望全部被痛苦吞噬。
心髒疼得难以抑制,他渴盼着下一瞬间被冷铁洞穿。
然而……
将死之刻,他掉进了一个怀抱。
这个怀抱紧得令人窒息,抱着他的手却无比轻柔、微微发颤,像是在触碰蝴蝶易碎的翅翼,其中的珍重和痛惜让他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在怀里过。
心里好像也有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然而,他很快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他的家伙,好像就是被他一剑戳穿的那个……魔族之王?
这事情的走向实在诡异之极。
而当他能够睁开眼睛,看到魔王的真容,他又再次被无声地震撼了一下——
魔族的王和他想象的……差别好像有点太大了。
他怎麽……这麽好看?
这就是最先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念头。
那种美丽不是凡俗意义上的美。不像那些惯常出现在魔族身上的妖冶和魅惑。
魔王整个人就像月色一般皎洁,纤长眼睫下的眼眸明润如泉水,神秘莫测又引人沉溺。
那泉水中流转着深刻的情绪,眼睫微动就像情人低低絮语。
这眼神忧伤、眷念、心痛,好像在注视着他的灵魂。
明明是魔王,怎麽会有这样一双神明般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后面,绝对不会是一个残忍邪恶的灵魂。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魔王怎麽好像有点傻——
这个家伙竟然骗他说,自己是魔王宫的侍卫。
希尔文在心里默默消化这雷击一般的谎言。
就算他已经沦落成了任人宰割的囚徒,也不会智力清零到相信这样的说辞。
这个家伙这麽傻……究竟是怎麽当上的魔王?
他默默地偏过了头,装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他其实也很想看看,这位魔王装成一个侍卫,到底是为了做什麽。
魔王什麽也没做,装了半个月的侍卫,陪他住了半个月的牢房。
给他带吃的带药,还偷渡进来一床被子。
真的是个傻子。
虽然缺点脑子,却又是个动人心魄的美人。
在他们一起被关在监狱里的日子里,魔王时常长久地注视着他。
那纯黑的眼眸深沉瑰丽,任何人都无法和这样的眼睛长久对视——要麽避开,要麽在其中融化。
他在俗世里摸爬滚打这麽多年,一眼就知道,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他不明白。
命运为什麽让他在疯掉和死掉之间二选一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就像走在逼仄狭窄的山路上,左边是翻滚的岩浆,右边是插满刀刃的悬崖,低头却撞上一朵花瓣纤薄沾着露水的野花。
他是魔王,是这世界上最放纵荒唐之地的主人。
他明明在自己的宫殿里,在自己的疆土上,却像一个什麽都没有的人那样,纯粹干净。
即使在人界,又有几个心怀情意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纯净真挚的眼神?
没有事做的时候,他也时常会想,魔王为什麽要隐藏身份呢?是不想他知道自己就是他要杀的人吗?
他突然有点恶作剧的心思。
“你就是魔王。”
他直截了当地拆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