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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持了一会儿,突然颤抖着扑过去,拿起了什麽。
他的情绪剧烈地起伏着,险些握不住那件东西,那东西掉下手心,金属的链子簌簌一响,被魔王迅速勾住重新握住。
希尔维亚一愣,听出了这是那一枚怀表。
怀表……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恍如闪电劈开漆黑夜空。
侵蚀渐渐结束。
某个生命最后的三天的时间,显得无尽漫长又转瞬即逝。
魔王轻轻地吻希尔文沾满冷汗的眼睫,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睁开眼睛。
他的状态极度平静,就好像忘记了,此时此刻就是希尔文被神殿预言的死期。
咔哒一声轻响,他将怀表打开,放在了希尔文的眼前。
希尔文缓慢眨着的睫毛突然顿住了,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
那精致而充满岁月划痕的表盘一如往初。
而上面的倒计时则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停在了刻度3。
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继续前进一步。
在魔界深处这漆黑不为人知的角落,在这寂静冰冷的床上,神殿数千年的从不出错的预言轰然破碎,如烟消散。
终于,有一位圣子,活过了他命中注定的死期。
希尔文没有激烈的反应,他似乎也无力给出更多的反应,有些懵然地看着表盘。
希尔维亚却彻底呆住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怀表停止走动。
在他被转化成为半血后,浑浑噩噩地在斐尔德的卧室里醒来,他的表就停下了走动,再也没有往前过一天。
他一直认为,是这件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物件突然坏掉了。
怀表坏了,他的死期仍然会如期而至,并不受影响。
可是如今,他看到,在两百年前,希尔文的怀表也曾经停在某一个刻度,不再往前。
他的灵魂都开始发抖。
难道……?
这怀表与他的生命真的是同步的!
怀表停止前下,就是他生命的倒计时不再计数。
虚空中一只无形的手,把那个朝着他一步步坚决走来的死神挡下了。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他和希尔文身上发生的最重合一致的事情就是……转化。
他们都喝下了魔王之血,被转化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半血。
他曾以为,自己漆黑的长发和眼眸是抹不掉的耻辱和堕落,时刻提醒着他自己选择了怎样一条艰难的牺牲之路。
然而他却发现,事实似乎和他一直的认知有着微妙的出入。
如果是这样……
那斐尔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的诅咒……他用魔王之血转化了他,停止了他生命的倒计时……
怎麽会这样呢?
骤然发现自己生命延长的感觉,就像身体微微一轻,被解开了些许勒紧脖颈的鱼线。
他的灵魂稍松桎梏,向上漂浮,但又浮向更无边的混乱和微茫。
希尔文似乎同他一样,陷入了震惊和茫然,他一动不动,却好像也没有任何喜悦。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眼底的光一寸寸温和沉静下来,然后突然倾身,慢慢地贴进魔王的怀里。
魔王不可思议地轻轻一抖,指尖僵硬地搂着他,低头看他。
希尔文轻轻擡手触摸魔王的心口,低低地问:“疼吗?”
魔王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皱眉低头俯近:“你说什麽?“
希尔文擡眼看他,漆黑的眼瞳里眼波流转。
魔王捏住他的下巴,似乎是无奈极了。
连希尔维亚都能猜到魔王在无奈什麽。希尔文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笑了。
是他亲手把利刃插进了魔王的心口,又以痛苦寸寸磨砺魔王的心髒。
而魔王又能回答什麽呢?希尔维亚深深地了解斐尔德,对他来说,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失去面前这个人来得狠烈而绵长。
可是他不会这麽对希尔文说,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个人类抱进怀里,下颌搁在希尔文细瘦的肩颈旁。
希尔文声音很轻:“从今天起,我就是魔族了对吗?”
魔王没有回答。
“也好。”希尔文低低笑了一声。
他仰头,慢慢地亲吻魔王的唇角,然后缓缓地挪动贴在一起,吐吸交融。
他浑身还是湿的,呼吸脆弱而破碎,连魔王都不敢用力,只能深深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类。
“我想吃点东西了。”希尔文说。
“想吃什麽?”魔王低声问。
希尔文不回答,好像有点茫然,魔王无奈地抱起他坐到桌前。
魔法烹饪起来完全不费力气,一桌菜肴顷刻就能完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