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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阿加莎到门口,没有继续往外走。
他现在不想看见雪。
他沉默地关上门,转身,看着来时的回廊。
阿加莎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轻轻回旋。
“你和他是我见过最干净纯粹的灵魂。”
这个“他”指的是谁呢?
他的心,清晰如镜,可同时又像被粗糙的麻布裹着缓缓摩擦,说不出话。
一门之隔,雪沉默地看着一步步往外走的命运魔女。
阿加莎的眼隔着夜里的雾气和那双紫色眼眸深深对视。
黑夜里,命运魔女的眼眸仿佛有一瞬间映出了什麽。
迷雾深处升起滔天的烈焰,烈焰潮水般喧嚣肆掠,卷起火焰中燃烧的单翼。
莫名的恢弘骨骼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干柴一般失水劈裂。
天空被火焰映成瑰丽恐怖的紫红色。而天空之下,倒映出的东西,名为——死亡。
“您……”阿加莎犹豫地开口。
“不必多说。”雪直接打断了她,像是知道她要说什麽。
阿加莎轻轻摇摇头,平複了一会儿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她眼底的炽烈红色慢慢消散,重新变成蒙蒙的雾气。
“我不是要说这个。”阿加莎有些无奈,“您和他……都一样,都是很固执的人,不会因为我说了两句话就改变行动。”
阿加莎上前一步,靠近了持剑的冷漠魔族,叹了口气。
“我是想说,您为什麽不敲门呢?”
雪无声从她身上挪开了目光,但是眼眸没有波动。
“希尔在休息,您可以进去找他,不会打扰他。”
雪仍不说话。
阿加莎于是不再劝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她走出了一段,背后却传来那个魔族很轻的声音。
“我只是想守在这里。”
阿加莎回头看着他,魔族没有回头,只能看到那一头落雪般披散的白色长发。
“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可信。
“他睡觉的时候,有我在,至少能保证他的安全。”雪静静地说。
阿加莎站在那里看着他,睁大了眼眸。
过了一会儿,她抿唇低下了头,站在原地,静静屈身行了一个恭敬而繁複的礼节。
那是送别死去君主遗体的礼仪。
“魔王陛下。”她低声恭敬道,掩饰下了声音里的一丝悲伤。
雪淡淡嗯了一声,认下了这个头衔。
阿加莎沉默地离开,默默目送这位君主的分身,将那个执剑一直望着门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定格成此生的最后一眼。
自这神殿的中心,到远处整个街道纵横交错的圣城,再至高耸城墙,至近郊的树木和丛林,淩晨最黑的一段浓雾彻底淹没了所有。
人们在静待,静待深浓的黑色过去,清晨会悄悄来临。
近郊的石窟中,汩汩流淌的血液在地下深处缓缓地涌动,胎儿心髒般的粘稠血茧浸泡在其中,酝酿着诡异的生命。
独眼的尸体浸泡在血池中,毫无生气的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睁着。
他整个被拖向血茧,过了一会儿,血茧里传来嘎嘣嘎嘣啃齧的声音。
而更远处,魔界王城,昏黑的天幕下,魔月银镜一般悬挂着,笼罩着一切。
王宫深处的沉眠之地,披着睡袍的魔王斐尔德披散着长发,靠着床柱缓缓地解开衣袍。
他伸手触上自己的胸膛,感觉到那颗心髒的跳动,里面流淌着滚烫的魔王之血。
斐尔德的嘴角缓缓勾起,是一个嘲讽的微笑。
而更阴暗之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所在,一团黑色触手般的阴影无声发出了低笑。
引人沉醉的酒香在这里弥漫,咂吮的声音轻轻响起,这位诡异的存在愉悦地哼起一首没有人能听懂的歌。
那歌曲调子诡异,仿佛用的是不属于人类的音节。
这歌曲仿佛无视所有时间和空间,飘摇着流向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和另一种纷繁的声音隐约相合。
最诡异和最神圣的曲调突然融合在一起,突然变得阒静无声。
在这无声中,这片处所的空气突然开始颤抖,像一个高超的指挥。
所指向之处,人界的万事万物均一齐开始窸窣而动。
从最边远的混沌之地,到圣城的城市中心。
而创世神盖拉的神像依然俯视着所有,目光恒久不变。
“这一切,真是太有趣了。”恶作剧之魔懒懒一笑。
“刷——”
轻微的丝绒般的摩擦轻响里,神殿藏书馆中,希尔维亚划亮了第五根火柴。
在火焰的微光里,他再次陷入了梦境的黑暗。
挽留
沉入梦境的感觉并不太舒服, 但是希尔维亚已经习惯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