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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普遍无忧无虑。
尼尔擡头看着穿梭艇窗外的宇宙:深空之外群星闪烁,星辰的死亡穿越亿万光年倒映在尼尔的眼眸中。他脑内深处响起母亲爱莲娜的无奈叹息和杜埃利的隐匿啜泣,紧接着是一路上帝国军官轻慢和鄙夷的目光。
淡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孩子,他与同属白银河帝国贵族的妻子步入婚姻已有五年,他们曾经有过一个早夭的孩子——即使在医学科技发达的白银河帝国,旧的疾病被攻克,新的疾病仍旧接踵而至——在确定名字前,他可怜的儿子便不幸夭折。
他的妻子爱丽丝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而终日郁郁。
亲自生産造成的后遗症仍未消除又遭逢重大的心理打击,可怜的爱丽丝病倒在床上,即使是帝国皇帝派遣来的医生也说她药石枉然,目前靠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维持她纤薄的身体和神经。
沙利耶偶尔懊悔当初让如同瓷器般美丽脆弱的爱丽丝以身试险,毕竟即使是那些专供生育的“容器”也有极大的生育死亡损耗。
他懊悔让他的妻子和儿子之间通过生産与死亡的痛苦産生情感的纽带。他看着忧愁的爱丽丝也难逃避情绪上的起伏不安,加上那些闻讯而来暗暗推荐自己健康优质的女儿的贵族更让他烦躁至极。那些闻着腥味就寻味而来的豺狼,贪羡罗塞尔家族的名誉和地位,论资格,他们不配。
他的儿子长什麽来着?
沙利耶一顿:貌似是他的眼睛颜色,他的头发颜色——爱丽丝的头发颜色和他也一样——还有罗塞尔家族的面容轮廓。他原本以为即使在帝国的医疗技术下他们迟早能找到办法解决天生的疾病并且不择手段地延续他的生命,而现在儿子的早夭打乱了沙利耶的人生规划。
在这件事上,罗塞尔中校无法责怪一个因为失去了孩子抑郁的女人,也更不可能责怪自己。
每当回忆触及他可怜的儿子时,总是一团乱麻,裹挟住他儿子小小的肉质的尸体,缝隙间流淌下粘腻恶臭的气息。
沙利耶昂起下巴,余光打量来自帝国之外的矮小纯种人类男孩,与白银帝国那些纯种人类的孩子完全不同,自卑而沉默。
他的孩子——即便是养子——应该更有自信、野心和攻击性,而不是如同他的妻子爱丽丝那样经历挫折便如同一个黑洞,独自安静地燃烧。
纯种人类出生在帝国之外的星域落得这麽弱小可欺的状态,沙利耶傲慢地愤怒着,并对帝国的扩张和未来充满信心。他收养这孩子的理由可不仅仅为了一个名声,或者是养着一个禁脔——对于某些同僚的心思罗塞尔中校保持态度上的中立,情感上的鄙夷。
他是叫尼尔吗?
沙利耶不想为养子费心取名字,也许他“痛失爱子”的妻子爱丽丝更乐意接纳他。他也受够了在那些旁观者嘴里反複咀嚼他“痛失儿子”的可悲遭遇,仿佛在他们嘴里他已经丧失生育功能似的。
沙利耶中校和尼尔在帝国的中转空间站分别,罗塞尔中校需要奔赴白银河西线战区继续他的战争,而米乔上尉负责继续将尼尔交接给罗塞尔家族派遣而来的人。
米乔上尉不禁自嘲:自己像个送货,而“货物”完全没有这个自觉性。
在罗塞尔中校对养子吝啬眼神、步伐不停地转回战区前线后,尼尔放松地东张西望,米卢上尉不确定罗塞尔中校对这个养子的态度是严厉还是轻视,所以他保守地选择沉默。
尼尔坐在中转站单独设立的等候室,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好像站在路口的指向标前对前路不知前路的旅人。
身旁是他一路观察鞋跟跺得清脆的米卢上尉,摆在他面前是没有人指引的以帝国军官养子身份生活的未来。
可怕吗?
尼尔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的心仍停滞与摇摆在与杜埃利不辞而别的伤心中。
逃避吗?
问题又回到了“帝国军官养子”的身份上,隐隐他嗅到了这个身份代表的对他的危险性,但尼尔又无法拒绝再次融入“家庭”的诱惑力。
米卢上尉向罗塞尔家族前来交接的人面露微笑,尽量表现地谦恭有礼,目送矮小的“货物”走上前往帝国一环星带的飞船——他自年幼便仰面憧憬向往但出生就拒绝他进入的“黑洞区域”——这个纯种人类血脉的孩子不识趣的沉默使米卢上尉无法撬开他的缝隙,窥见罗塞尔家族的丝毫光辉。
米卢上尉承认:他不喜欢这个罗塞尔家族的新成员,既没有贵族的傲慢,也没有普通孩子的可塑性。
在帝国一环星带的罗塞尔家族领域里,尼尔看见了躺在茸茸绿意上罗塞尔中校的妻子爱丽丝,她苍白而消瘦,犹如徘徊在古老城堡里幽灵的墓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