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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咒缠转越来越急,浪涛拍岸,洪流所撞之处发出轰隆巨响,金光被血海吞噬,哀怨弥漫浪涛,山峰像是长耳一般,从里逐渐裂开细缝。
云怒浪嚎,山崩海啸。
长兮破浪而出,剑影在浪涛中膨胀飞涨,最终犹如定海神针般轰然落下。浪涌里红衣翻飞,长兮长身玉立剑柄,竖指凝决,只见沸腾火海里登时翻长出花苞,花瓣剥落般快速盛开,并蒂双生。
金光骤盛,并蒂莲还在疯长,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火海里伸出数不尽的枯手,冒出的头犹如骷髅,峰石尽裂,那枯柴似的手相互攀扯、伸够,彷如是从石缝努力冒长出尖的瓦松。这一刻哭嚎声犹如朔风灌耳,长兮双手持剑,站在地狱之上。
长兮在莲开时闭眸,海风袭面,袖袍惯风。长剑神针般竖插入海,他双手摁握剑柄,每下一分,嚎吠便愈汹涌,搅混着惊涛,风云色变。火海席卷如风,直沖苍穹,海流如注般倒灌而下,天地彻底融于一色。长兮被火海包围,立在漩涡中心,芙蓉在惊涛拍浪中被数不清的枯手撕扯,定海神针也被震蕩出裂缝。
长兮双手温热,长剑皲裂细缝里淌着与火海一般的颜色,满目猩红越发刺眼。
芙蓉浮跃火海,咒符凝于剑身,金芒暴涨,长兮双手骤然下沉,火海迸溅,数万哀嚎融于狂涛骇浪。此一瞬好似天地分离,尘雾割据,白发倒浸殷红,长剑破碎成渣。紧接着狂风猖獗扫蕩,并蒂莲轰隆倒扣,火海似如被盛进碗中,风浪忽平。
哀怨怒吼也动蕩里渐归于平静。
归位
长兮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终时楼倾墙坍,有人奋力地喊着他的名字,好像那人的世界崩塌了。
长兮睁眼后意识混沌,顿了很久,翻身时牵动锁链,才发觉双脚被套上了手腕粗的铁链,链子上附着着符咒,随着动作会缩得更紧。屋子里昏暗,陈设简洁,门窗都关着,泛着一股死寂的气息。他躺了一会儿,直到双眼感到酸涩,悬挂的明珠叠着重影,才又睡了过去。
他梦境和屋里的寂静截然相反,旧事涌如潮水,他手指揪紧了衣袖,额头渗出冷汗,惊醒后对着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屋子。明珠悬照,四周的陈设一成不变,这里似乎是处无人踏足之地。
长兮时醒时睡,梦里都是过往旧事,醒后大半光景都在愣神,因为这屋子实在没有什麽好看。若是能打开窗,倒是能看见一方池子和几块假石,或许还会有一朵摇头晃脑的金莲。
不对,金莲这会儿修成了人身。
名叫殷二。
这屋子虽有照亮明珠,但是大半都笼在黑暗里,明珠悬在床榻的两侧,只有长兮床前一圈洒着昏黄的光。长兮蜷身缩进被子里,他避着这光,反倒看得更加清楚。
长兮不知躺了多久,他静下来,脚腕便又能松快几分。接下来的时日他昏睡的时辰越来越短,醒后也不再对着某一处愣神,他拖着锁链在屋里走动起来,先将窗给推开了。
外面果真有一方池子,池中堆着嶙峋怪石,光秃秃的水面,没见着什麽金莲,倒见水波轻蕩,摆尾跃出尾肥硕的锦鲤来。
长兮目光微动,他听见了身后响动,却没立即转身去看。
黑暗里踩出只赤脚玉足,纤细的脚腕佩着雕金宽环,脚边落着朱柿红的披帛。
“脚不痛吗?”女人走近,从黑暗里露出面容。她额描花钿,明眸似秋水,走动时金铃叮当。她说:“我该怎麽叫你?景閑玉还是长兮。”
“名字罢了。”长兮仍是对着窗外池水,说:“无关紧要。”
“你不看我一眼,也不觉意外,你早就猜到了吗?”苏木走至长兮身后,说:“你早就醒了,却不见挣扎,可是在想什麽?”
长兮说:“昏睡了几日,梦里旧事前尘,不难猜到。不止我,柳争也猜到了,洗魂梦境里他曾试探过你,那平城知州本欲借你仙名安抚百姓,却不知因何改了主意,梦境里残景断片,求雨一事后来作罢了,这些事我也是修回这副躯壳才记起来的事。你顺着柳争的话说,他早就对你起了戒心。”
“我自以为做事缜密,”苏木的脸现在昏光里,她神色从容,说:“又有流光在明助我,不想你们还会疑心到我身上。”
“流光对你做事之事供认不讳,但是却始终闭口不言因由,我猜想他是在拖。”长兮转过身,白发水似地铺在身后,与单薄的春衫融于一色。他久不见光,肤色白如细瓷,因着大半光景在昏睡的缘故,眉间竟有倦色,像是个久病之人。
他说:“他在帮你,或者说是你说服了他。原本猜不透他意欲何为,见着了照舞,一切便呼之欲出了。他动了心,奈何人命寿数有限。照舞本为一代勇将,杀伐之气可想而知,她过不了轮回道,流光怎可眼睁睁见她受地火焚身之苦。你利用流光打掩护,却不想他私心更甚,在事将成时摆了你一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