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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像,这一溜的茶楼属它最不起眼。”柳争也是头次来,若不是挂着茶楼的名儿,他也认不出来。
二人进了茶楼,没看见人,倒听见头顶‘轰隆’响。一擡头,发现还真有说书先生,正在二楼拍惊堂木玩儿呢。二楼的人显然也瞧见了他们,正伸着个脖子往下望。
“敢问,”柳争仰着头,说:“你是此茶楼的说书先生吗?”
“是我!”那人倒不客气,挥手说:“听书赶巧,时辰还早,这会儿不开。”
长兮说:“那几时开?”
“午后。”二楼的人说完便又掀帘进屋,继续敲桌练嗓去了。
“真是个怪人。”柳争巡视一圈,说:“怪不得如此冷清。”
“没有掌柜也没有小二。”长兮走到了堂中,手指擦过桌面,说:“却收拾得很干净。”
“有人。”柳争对着后面的帘子擡了擡下巴,说:“听这呼噜声,都在睡大觉呢。”
说是午后就是午后,长兮和柳争逛了一圈,再跨进这门时里头俨然换了副样子。柜台后中年女子熟练地在点茶,小二就负责挨桌摆上点心。
“喝什麽吃什麽,”女子打扮素雅,收拾得很干净,听着人进来,头也不擡地说:“里头点。”
长兮和柳争一同往里走,见椅子摆得整整齐齐,稀稀拉拉坐着几位客。小二走出几步迎了二人,热切地引着入座。
柳争挑了个后头的位置,发现这处说书设在二楼,得仰着颈才能看得真切。他坐下来,后靠着椅,对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弯着腰凑耳过去,柳争便说:“今日说的什麽书?”
“回客官,”大堂里安静,小二话也说得轻,“说的是难善记,今日说第三回。”
长兮看着上面,说:“前两回落了,这会儿听跟不上吧?”
“哪能啊,说书就靠这张嘴吃饭,你哪回进店都是爷,让爷听得没头没尾,那是先生差劲。”小二恭维地说:“爷只管安心地翘腿,喝茶就是。”
“行。”柳争也不多问,掏出碎银,说:“空肚子来的,懂吧?”
“懂懂懂!”小二点头哈腰,说:“小人兜里空了,也不能让客官的桌上空了。”
小二一走,上面正响醒木。
长兮喝着茶,先听了两句,说:“说的不全啊,这难善记原来说的是景家如何弃善作恶麽。”
“头次听着说景家善的,这倒是新鲜。”柳争撑首,见那帘一掀,小二端着案盘又回来了。
小二摆着茶点,见柳争忽地坐正了,倾身说:“这出难善记,出自何人之手?”
“客官不常来吧?”小二手抵在嘴边,小声答说:“我们茶楼说的书都是我们掌柜亲自编写,别家听不着。”
“掌柜兼写书?”柳争说:“那这能信麽?”
“写书嘛,讲究个跌宕起伏,”小二将案盘夹在胳膊下,笑说:“听书就是听个乐,图个放松,哪有人计较真假,您说是不是爷。”
“倒也是。”柳争收回了手,又说:“那能信麽?”
小二呆滞一瞬,立刻又赔上笑,说:“这所谓难善,便是难为善。这出戏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此书说的是平城百年第一大家景家。我家掌柜曾在平城待过一段时日,受过景家的一点小恩惠,后来嘛,景家做出那样缺德的事,实在让我家掌柜心痛不已。”
长兮听上面说到了景家几世商贾,乐善好施,便说:“那样的事,是哪样的事?”
“欸,客官这都不知道吗?”小二惊奇得很。
柳争脚推过凳子,示意小二坐下说。这小二年纪小,看着和小七差不多,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年纪。聊了两句聊熟了,很容易就忘形。
小二屁股挨着凳子,说:“就是旱灾那会儿,关起门来吃独食那事儿。之后一个夜里,叫几个叫花子隔着墙闻见了肉香,才遭了报应。”
“听过一两嘴,”柳争捡了块油酥的芝麻糕,捏在指尖,说:“展开细讲讲。”
“其实也没什麽,大致就是那麽一回事。那会儿平城灾情最严重,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寻常人家都上山挖草根吃了,景家竟关起门来,在家熬肉羹吃。那快要饿死的叫花子鼻子比狗还灵,走过景宅时闻见了肉香,这还得了!后来……不就那样了嘛。”
小二擡眼,见长兮专心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多解释了一句,“就是,就是抢起来了嘛。抢得不可开交,之后就着火了。”
“再之后呢?”长兮问。
“没了啊。”小二说:“都烧死了。”
长兮听台上先生口若悬河,将景家老爷写成爽直,困惑地说:“这样善的人会做这麽恶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