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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兮倏忽站起身,神情漠然。他走进屋,看见案几上的茶壶嘴里冒出热气,案几上一尘不染,屋中其它地方也是如此。
即墨枝跟着转了个身,说:“我听苏木说你在此处,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左右帮我看顾点东西也是顺便,还能赚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无乐不为。”长兮手指抹过桌面,敛眸说:“未经我同意,便擅自动我屋中的东西,我们很熟麽?”
即墨枝今日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所托之事对他而言很重要,难得的好说话。他道:“谈不上熟,只是日后你或许也有求我的地方。”
长兮置若罔闻,擡步就往另一边走。即墨枝双臂抱肩,也不着急,对着他的背影说:“怎麽只剩你一人了?”
长兮停下步子,即墨枝走到他身边,侧眸说:“我在山下碰见了苏木,洒扫煮茶的活儿我可不干。”
长兮目视前方,门框圈着盎然绿衣,可见外头林深树茂。
长兮语气平静,“我从不求人。”
“话说早了,”即墨枝缓慢地呵了口气,说:“柳争与你说起过他的原身麽?”
长兮冷漠地说:“不知情,也没兴趣。”
“竟然是闹翻了吗?”即墨枝观他神情,像瞧着了什麽了不起的热闹。他目光转到长兮的宽袖上,“我说见不着他人,难不成是解了千千结,由爱生恨吗。”
“我认识柳争比你早上百千年,诚如我之前所言,千千结捆不住他……”即墨枝说到此处顿住,哂笑一声说:“但是你可以。你或许是因千千结,他却不是。求而不得之苦,只怕要肝肠寸断。”
长兮道:“与我无关。”
“当真无情。”即墨枝道:“我虽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却知他现在必定过得不好。他原身特别,每隔九百年便要历一劫,越临近劫数会越发虚弱。他的劫数源自反噬,距离下一劫算来还有百年时间。反噬之劫犹如山崩海啸,随时可能会一命呜呼。”
长兮望着他,眼神淩厉,冷声说:“你又在诓我。”
“信不信由你。”即墨枝顿了片刻说:“这个‘又’从何说起?”
长兮转身背对,稍敛了神色,才道:“不过几面之缘,谈不上情分。带着你的东西,好走不送。”
寿数
“什麽东西?”来人踏着春色,青衫沾染了草屑。
长兮听声便知晓来人是谁,即墨枝让开一步,苏木随即走进屋里。她仍然作男子装扮,一袭朴素青衫,长发半束,身后背着把半人高的油纸伞。
即墨枝牢牢地盯看长兮,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他仿佛在看什麽精彩,一眼也不想错过。他后退着退到了茶案边,捞了白兔在掌心,说:“我刚从街市上买的,想放在此处养一段时日。”
苏木察觉气氛微妙,便说:“你既有国师之衔,带去宫中养着岂非更好。”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即墨枝踢了踢脚,没好气地说:“若不是因为补你雾霭山护山的阵法,耽搁了些时日,说不準还能赶在新帝登基显露一番身手。这国师自是能坐得长长久久。”
长兮听到此处忽然回眸,说:“我上山多久了?”
“记不清了,你宅院荒草丛生,莲池已涸。数百年时光于我们也不过恍眼,遑论这几十年。”苏木立刻接说:“中间我常上山,见你神思入定不好搅扰,不过今日却是特地来唤醒你的。”她话滞一瞬,说:“涂曦寿数尽了。”
那日苏木以催云幻境,是为助长兮拨开云雾。催云伞能生镜花水月,有春风化雨之能。长兮从虚无缥缈中找见了答案,却仍旧执着于此。苏木只以为他心中放不下涂曦,才会选择长住此山。
实则苏木猜测并非全错,长兮来此前曾言‘还有最后一事要做’,确实与涂曦有关。他迁住山上,也确实是因为涂曦。
他有一言想问涂曦,等了很久。
长兮有一瞬间的恍神,他不过睡一觉的功夫,醒来时人世间却是白云苍狗,这使得他有片刻愣神。
即墨枝却道:“涂曦是谁?”
苏木和长兮均未作声。
即墨枝怀里揣着白兔,观两人之间似有不可说的默契,只觉饶有风趣。他又退了两步,笑说:“妙哉!妙哉!”
苏木看他,不解地说:“妙在何处?”
即墨枝当即开怀大笑,说:“心动神驰,妙在不可言说。”
“既然分辨不清,”苏木当即擡臂,手握住伞柄,说:“我来助你。”
“不必不必,玩笑话。”即墨枝身形闪现,手已经压在了苏木的掌背。他笑嘻嘻地说:“别对我使这招,像被人扒光了扔在街上示衆似的,不要命,也要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