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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二人四目相对,长兮虽易了容,一双桃花眼却没藏起来。他双眸清澈,只叫盯的人生了邪念。
柳争悔得肠子痛,只想照面给自己狠狠地来上一拳。他起初只想逗弄逗弄这人,便唬着长兮唤他‘二郎’。岂料那多情眼一勾,那一声声‘二郎’都似含了情,念得他心都要跟着乱了。
千千结对柳争没用,但他也要抵不住了。
柳争哪里知道长兮长着这麽一副皮囊,竟真的完全不通人事。
长兮踮着脚就凑在柳争眼前,戳着他脸颊又叫了一遍,“二郎?”
“嗯。”柳争垂头无力地叹了一气,说:“你一天问好几遍,在路上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不好看不好看。”
“那便没事了。”长兮退一步,平静地说:“千千结依旧没发作。”
柳争咳声,“问归问,下次就别离得这麽近了 。”
“为何?”长兮回身看他,“你不是说言语贯会不由衷,只有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那你从我的眼中看到了什麽?”柳争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什麽也没有。”长兮道:“你不会骗人,只会抢东西。”
二人重新选了一家客栈落脚。这家比上家生意好,堂中坐着客。伙计眼尖,粗布往肩上一搭,欢天喜地地招呼了一声,赶忙迎到二位面前,在看清柳争脸时越发地热情。
“二位爷打尖还是住店?”伙计双手交握胸前笑得美。
“住店。”柳争拾梯而上,又转头说:“房中可有备热水?”
“有的有的。”伙计引人进屋,叫人稍候,回身时与长兮对上一眼,又叫他抚着胸膛提了口气。
伙计下了楼着急忙慌地沖进厨房,挨到盯着人忙活的掌柜身边,献宝似的说:“掌柜来贵客了,通身的贵气,长得也俊俏。”
掌柜只认钱,他伸出一只手掌,说:“给几个钱了?”
伙计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人都带进房里安顿了,还半个子也没给呢。他头上挨了一计打,捧着饭菜又上了楼。
柳争抖出银袋,给了伙计几颗金珠,又在人离去后犯了难。他捏着袋口,连面前的饭菜都不觉得香了。
“不妙不妙。”柳争摇头道。
“哪里不妙?”长兮洗净手,鼻间嗅得香味扑鼻,便道:“我觉得挺香。”
“是挺香。”柳争擡臂,晃着银袋说:“要吃不起了,珍惜这最后的几顿吧。”
‘啪嗒’一声重响砸在桌面上,柳争被金灿灿的珠子晃花了眼,他不可置信地擡首,长兮已擦干了手在他对面坐下。
“我来的地方有很多。”长兮气定神閑地动筷,“随便拿了点。”
柳争瞠目结舌。他曲腿俯身,手肘松懈地搭着膝头,筷子戳着桌面,玩笑似的说:“你瞧着不食人间烟火,没料想竟是个有钱的主。如此豪气,打哪儿来的?”
“水里来。”长兮擡眸,诚恳地问:“你记性不太好?”
柳争只得一笑,道:“记得记得,玩笑罢了。”他伸长腿,就放在长兮身侧,想起一出是一出地说:“我在山上的洞里攒了不少稀世奇珍,等解了千千结,我带着你去挑一挑如何?”
“不稀罕。”长兮专心进食。
“没钱寸步难行,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柳争掰着指头,正经地与他说:“你听我给你算笔账,住客栈要花钱,你方才的面团小人也要花钱……”
“你不饿麽?”长兮擡头,又道:“这样的珠子岸边堆积成山,我不缺。”
“那你到底从哪条河来的嘛?”柳争咬牙小声地接了一句,又立即笑开,道:“你说你找人,还没问你找的什麽人?”
“不知道。”长兮眉间微皱,似是认真思考。
柳争又问:“那你找他为何?”
长兮想了一会儿,老实摇头,“不知道。”
柳争唇齿边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手上却差点将筷子给折成两截。他心道这可真是位好汉,一问三不知,连像样的借口都懒得寻一个。
其实他与长兮的相遇并非偶然,万里楼照面之前,他跟在这人身后已有几日了。
数月前柳争觉得身体有所异样,除了臂背上长出的莲花纹,内里也显有变化,只是不比皮肉上一目了然,是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柳争回了一趟山上,见地火岩浆下依旧锁着无数恶魂,一张张脸挤得五官扭曲,他们在地火中尖叫挣扎,扒拉着双手想要逃离这地狱,却始终沖不破那无形的障。
万年如常,毫无变化。
柳争没发现异样,他又下了山,在离河岸附近遇见了一袭红衣坐在路边吃汤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