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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陈执中擡臂喊道:“坐稳了先生!”
马车骤然加速,景閑玉被颠得倒回车中,他慌忙伸臂撑在两边,又在强烈的摇晃中越发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景閑玉忍得难受,就听见侧窗被人敲了敲,随即长发随着风雨一贯涌入,窗边贴来张笑嘻嘻的人脸。
“在呢?”柳争一手紧勒着缰绳,将半个身子挂在马背一边,雨水浇透了他的背,半个脑袋探进了窗里。
景閑玉一愣,窗外跟着伸进一只手,柳争笑嘻嘻地说:“走了,我带你玩儿啊。”
景閑玉搭上手,被那力量强劲地往外一拽,待到反应过来时,凉雨浇面,整个人已经被圈进了怀里。
陈执中听见了动静,他驾车不能分心,转头只看见身侧高马同行,是北境军的马!他刚松了口气,就见身侧高马骤然提速,污水泥点蹬溅了他一脸。
陈执中擡臂一挡,从下方瞧见白色衣角一闪而过,他陡然一慌,赶忙擡头。
柳争双手环着人,回头一笑,对着陈执中道:“好久不见啊,人我先带走了。”
陈执中赶紧敲了敲车壁,车里哪里还有人?他再回首望去,灰天黑地里白色的那道身影都瞧不见了。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疯狂缠绕,他们顺着高坡一路奔驰,景閑玉的背靠着结实,头顶是落不尽的雨,他在雨中被浇得喘气艰难,却觉得很安心。
那股恶心的窒息感在疾奔中散尽了。
景閑玉偏头蹭了一下,靠着有力的臂膀喘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说:“侯世子就是照舞!”
“我知道。”柳争拥着景閑玉,一手把着他的腰,说:“你还要与我说什麽?”
“我疑心流光有事隐瞒。”景閑玉扶着马背,“我……”
“他知道照舞是侯世子却有心隐瞒?”柳争的手臂倏忽收紧。
景閑玉被迫与柳争贴得更近,他察觉身后是一片滚烫,有阵风揉似的吹过他耳畔,柳争暗哑地在他耳边说:“我不要听这些。”
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柳争耳上垂挂下来的银线刮在景閑玉的脸上,又冰又凉,尾端的荷叶落在景閑玉的颈间,沾了雨水,翠嫩的像是初上新荷。
景閑玉一边受着热气,化成了一摊泥,另一边又躲不开,好凉。
雨凉、风凉、什麽都是凉的,唯独柳争是烫的。
景閑玉好像知道了柳争要听什麽,他被这句话腻到语塞,耳尖又红成了含苞待放的百花魁。
他心里是想说的。
柳争用下巴抵开长发,脸颊贴靠着景閑玉,顺着湿透黏腻的长发移下去,移到了勾着诱人弧线脖颈间。他呼吸越来越重,终于埋头说:“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景閑玉承着这力,擡手摸了摸柳争的脑袋,又听见柳争哽咽地说:“想了很久很久。”
景閑玉缓缓闭眼,他倏忽侧头,摸着柳争脑袋的手按了下来,他迎上去,雨水从额头一路淌下,湿漉了嘴唇。
柳争愣了一瞬,直至嘴唇被人笨拙地咬痛,方才找回意识。方才的‘我想你了’有了最热烈的回应,那句‘很久很久’带来的伤感也在瞬间被治愈。
伤痛像是短暂的,狡猾才是他的本色。
柳争捏住景閑玉的下巴,在低头的同时将景閑玉拉向自己。景閑玉不堪重压,按着柳争脑袋的手在霸道的反攻下失了力气,下滑的手搭在柳争的背部,将发间的红绸拽得皱巴巴。
风吹得尽情,马儿在无边草野中肆意驰骋,它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因为把控缰绳之人已经失了方向,迷失在一场叫‘重逢’的雨里。
这场‘重逢’是三五天,是三五年,也是三百年。
——
营地里正在善后,二营刚换来河马道,就与匈奴打了一仗。
这次带兵的是範威,世子也在。匈奴前夜突袭了百里外的四营,世子猜测匈奴意在河马道,辎重运送的良道,这处是北境的心髒。
二营自範威升将后便改了驻扎地,马市那边改由兵力强盛的七营负责,他们换了好几处驻防地,现在挨着四营和六营,从前夜始便开始防範。
匈奴滋扰北境已久,却在两年前突袭马市之后悄然沉寂。北境在那之后屡战屡胜,每一仗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前进的脚步却愈加的拘束。
侯世子发觉了异常,也迎来了匈奴迅猛的反扑。
这些散布在蛮荒一隅的民族,已经被一个叫齐齐墩的男人集聚。他像是一只盘旋窥探已久的雄鹰,俯沖下来,从阿骨木开始,吞并了草原上各族,统一了散乱的军资,将滋扰北境的蛮人变成了自己的利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