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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渊底下的第十年过去之后,他开始想他了。
对方开始每一个夜晚都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那个人、那每一句话,他真的很想对方,深渊什麽东西都没有,只有这些魔兽,他只能杀它们,没有人和他讲话。
……都是因为他太过于蠢笨了,脸色都不会去看。
真的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察言观色。
......
第二十五年的时候,纪云成从满心的歉意,从而转向自己所谓的魔族血脉。
他的怨恨乃至到了恨不得换血的程度,在发疯的时候甚至将手指抓的血痕满身,而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魔气钻入他的五髒六腑。
对人来说剧毒的瘴气对他来说,却是修为一日千里的灵丹妙药。
这样的现状实在让纪云成恶心至极,他是纪云成,不是贺明昀,不是那种魔头。
他又没叫过那个名字,只是那些人强加在他身上的名字,为什麽要算在他的头上?为什麽要怪他呢。
……为什麽非得是他,为什麽他会活下去,为什麽不去死。
掉下来就死了不就好了。
......
第六十八年。
为什麽非得是他?
随着魔气深入骨髓,纪云成的脑子逐渐想清楚了,他出不去,深渊底下也无甚有意思的东西。
他无赖般的坐在深渊的地上,周围尽数是被屠戮干净的妖兽。
只是纪云成唯独呆滞睁着那双赤红的眼睛,现在不仅仅是晚上入梦,现在白日里也会有无数场景在他的眼前打转,纪云成仔细的看着,他不住的回想着掉下深渊之前的一点一滴,似乎就能将面前这片肮髒的血土幻想成那片华清仙宗。
纪云成非要自虐般的在记忆里找到对方待他好都是别有用心的证据,百年的死寂已经让青年的精神紧绷到了一个极点,他不得不反複告诫自己应当去恨那个人,方才能留下些许清明神智。
他只能这样认为,而且活下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去複仇。
如果那个人对他的好有一分是真的,那他又该怎麽办?他还能去恨吗?还是继续像是那个茍延残喘的狗一样,天地无所容身……
纪云成不敢去细想,他的脑子已经快坏掉了。
可是真的所谓想明白之后,比起坦然接受的解脱,在他骨髓深处更如杂草般滋长的却更是痛苦的。
为什麽不能真的把他放在眼里?分明只有和他说,他什麽都会去做的。
他真的什麽都会去做的。
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纪云成恨极了那个玩弄他的家伙,高高在上的施舍,却又收了回去。
他之前有多喜欢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人,此刻就有多恨对方。
等他出去,他要把那个小人一寸寸活剐了。
五十一年。
……小师叔。
六十年
求求谁和他说一句话。
一百二十二年。
……他要杀了陆承嗣。
他要杀了陆氏一族,他要杀了华清上下。
他要把那些人都杀得干干净净。
一百三十一年。
去死。去死
去死。
陆承嗣去死、华清去死、都去死。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打碎了骨头从深渊底下爬出来的男人,他已然不是原先那个带着些许卑怯的华清弟子,甚至连身形与传说中的明恣魔尊并无二致。
无论心底爱与自卑和最后歉意如何交织,最后都只剩下如干火般灼烧的怨恨,他自己其实也分不清他是贺明昀还是纪云成了,只当要报仇,他要去杀了那个小人。
再度来到华清,纪云成依旧擡头盯着这仙宗,心底唯有十分激动。
他该什麽样才能让那家伙吓疯掉?
直接杀过去?不,不行,万一这种小人躲起来怎麽办。
他要在对方面前掀开脸,让他看看这张脸是谁……然后一刀一刀割了对方。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着那张脸被惊恐替代,他真的很想看对方猝不及防看见他该是如何做派——
纪云成勾着笑,活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妖鬼,就连那张苍白的面皮都使得男人神情阴鸷到疯狂的地步。
第一个看见他的得是陆承嗣、必须要是陆承嗣,他就是回来讨朝对方债的。
要将陆承嗣吓疯的想法尽数占据上风,男人甚至忍住了将华清宗上下屠戮干净的沖动,只改头换面进去。
眼前华清内一切如旧。
只是……那个人呢?
而当他立足与那墓碑之前,高挺的白色背影沉默了良久,最终男人只笑了笑,他的笑声活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一样可怖,而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