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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之事如果将军尚还介怀,咱家也无话可说。但是将军被关入天牢后,陛下久病难,有很多事情不是陛下——”
“你是说,他什麽都没做?”
“你以为我会信?”
男人的声音忽地冷了下来,而王全福惶恐的瞪大眼睛,他知道面前之人与陛下的宿怨,但为了将陆承宁的遗骨带回皇陵,他只能硬着头皮尽可能祈求道。
“不……陛下在把将军关进天牢之后就一病难起,不过几日就……就、薨逝了,当时纪侍郎控制内廷秘不发丧......”
李贺明嗤笑一声,明明陆承嗣对他厌恶至极,就连得知他没死之后还要派人来追杀,秘不发丧,纪家哪里有这种胆识。
那个皇帝应该是得意洋洋的等着他的死讯才对——
庆朝的人都是满口谎言。
“厚葬末帝。”
他只丢下一句话,便让衆人尽数退下。
等到殿内又空无一人之时,李贺明又坐了回去,将被他收起的文书又重新放在桌上,沉默不语的看着那些陈旧的字迹。
他不相信王全福的话,但是........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
李贺明一言未发,多日积压的疲倦竟是一同涌了上来,竟是就这样坐着睡了过去。
零散的梦境过后,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了李贺明面前。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贺明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而他看着对方分毫未改的样貌,心底那股子多年的恨意控制着他,也让男人满怀恶意开口道:“陛下.......不对,臣应该称呼您为前朝宣帝。”
李贺明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青年,甚至下意识紧张的观察着对方的情绪。
如果不高兴,他就先再气他一会然后再道歉——
而青年却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模样,他一身青色的衣衫,好像正在低头写着什麽,而对李贺明的话,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声。
“是吗。”
他听见他这样说。
李贺明顿了顿,随即失落被更大的不甘与怨恨所遮盖,他着急的朝前几步,伸手攥着青年的手臂,试图将对方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该恨我,该回来见我——”
而在他抓住对方的同时,青年的身影也如水波纹般一点一点的消散在了李贺明的手中,是溃散,又像是离开。
见状李贺明瞳孔骤缩,同时慌乱的朝前伸手。
回来——
“陛下?陛下?”
随侍太监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像是陷入梦魇中的痛苦神情,有些焦急的唤了几声。
随着他的声音,李贺明有些恍惚的被人扶坐了起来,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着急的面孔,与身边明黄色的床幔。
太监衣服......王全福?不对。
他看着对方眼中倒映出冷峻严肃的帝王,现实的记忆逐渐回笼,同样的如死一般冷意亦是随着记忆回笼爬上了李贺明的脊背。
现在是他登基第三年。
他现在是皇帝。
他怎麽能是皇帝呢。
意识到这点,李贺明忽的有些想笑,而他确实也笑了出来。只是他眼中如死灰般暗沉,不像是个盛年君主,反倒像是将行就木般冷然麻木。
而这笑声亦是透露着一种悲戚的怪异,只叫那个太监听的毛骨悚然,只能惶恐跪下,半点不敢再去擡头去看这位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
这些年陛下时常会梦魇,每次醒来都状似疯魔,可是到了白日又神色如常,但是唯独对神鬼之事尤其热衷。
宫里的人都说这是皇帝不设后宫的原因,而真的目睹了这个场面之后,太监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恨不得立马从这个森然的寝殿中逃出去。
.......又梦见了。
李贺明撑着头,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烛火的光打在寝殿中,也将他眼底之色照的不甚清晰。
他承认对方赢了。
可能从那个人死的时候,就已经赢了个彻底。乃至到现在还在不放过他,在折磨他,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在他脑子里面甚至还像是昨日坐在金銮殿上笑着。
而他呢。
他恨不得就待在梦里。
李贺明觉得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不管是爱是恨,他希望陆承嗣的眼里有他。
可是爱和恨他好像都没拿到。
.........也许他可能有过皇帝浅薄的爱情。
意识到这点,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却尽全是不甘,最后全部化作如毒药般浓稠黏腻的痛苦。
十几年间的岁月时光极快的在李贺明面前倒流,直到停留在他第一次走进这座皇宫,画面方才陡然鲜活起来。
然后再到这十年的开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