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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该把信一推向哪个方向,龙卷风自己都会犹豫。
他应该去外面,拥抱更好的世界。这句话仿佛龙卷风理性擅自设下的魔咒,有种很唯心的完美。
至于龙卷风感性的部分,会在看着他和街坊邻居打成一片玩得开心时,认为就该把他留在这里。
“你最近有考虑过吗?我给你说的事。”
即便自己作为长辈可以强压着他走一个方向,但龙卷风下意识还是会想问信一本人。
“什麽?”
信一猛擡了下头,接着立刻回过神,兴致缺缺:
“哦,以后干什麽的事吗?没想好。”
“认真点想啊,我又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真不能?”
“你是男孩子,总得自己养活自己吧。”
信一举起手里装花的筐子:
“卖花好了。”
“你认真的?”
被龙卷风一反问,信一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反正我说什麽你都不满意,为什麽总要问呢?现在去外面混不也就是做兵或者做贼。”
“你就不想做点正经生意吗?”
“是有考虑过……”
信一顿了顿,偷偷看向龙卷风。
龙卷风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侧侧头用眼神询问他。信一便把眼神收回去,语气莫名变得低落:
“算了,做生意好难。等你不想养我了就赶我走好咯,到时候再考虑吧。”
这算是叛逆期吗?
龙卷风回忆起和家中有孩子的街坊的聊天,感觉不听家长话这点确实和现状对得上,但激烈到必须打一顿的反抗倒是完全没有。
甚至用心尝试感觉下信一身上散发出的细微感情,还会觉得他只是在不满和懊丧。
倒退几年信一在城寨里一直很快乐,近年才展现出这些负面感情来,龙卷风便情不自禁会认为这和自己开始向他索要那个答案有关。
“我去找陈姐道歉,尽量不让你赔钱。”
搬起筐子,信一打了个招呼準备出门。
龙卷风喊住他:
“净在城寨里做这些事有趣吗?”
“有趣啊。”
信一答,
“反正也做不了多久了。”
就像自己给自己定了个自以为是的答案一样,信一似乎也有他的那个,叫“龙卷风最后肯定会赶我离开城寨”,然后对这个答案有所抵触。
但自己真的有那麽想吗?
龙卷风点了根烟,看着信一走出门,开始在空掉的屋子里思索这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的。一定要他自愿或者假装自愿地说出想离开城寨去做什麽才好。
自欺欺人。
随着人生阅历不可阻挡地增多,龙卷风愈发会在做决定时想到这个词。现在他人生里多半决定都和信一有关。
是他决定外面来的人总归该回去外面,但究其本质城寨里的人其实全都可以算是外面来的。
也是他决定外面的世界更好,所以每次信一努力讲出口的未来不在外面时他都会皱眉。
他甚至决定了留下信一是一种自私,自己不该给出留在城寨这个选项。
可信一自己说这里好,这里有趣,好像都不该被忽略。
如果真给他“留下”这个选项呢?
抖落烟灰,龙卷风认为自己活了这麽多年好像是可以有自私一次试试的资格了。
信一回来时偷偷摸摸开门,发现龙卷风还坐在那一动未动,只得老实进去。
龙卷风一眼看穿:
“赔钱是吧?从你零花钱里扣了。”
“哦。”
乖乖认罚,信一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
龙卷风今天第二次喊住他:
“先别走。”
“还有事?”
“城寨里事情很多,我一直想找个人和我搭手,看你这麽爱和大家打交道,要不要试试?”
信一脸上经历了“我没听错吧?”和“我没理解错吧?”的震惊后,总算落定在跃跃欲试停下来:
“我可以吗?搞砸了怎麽办?”
他的反应让龙卷风松了口气,随之心情好起来:
“你可是我养大的,认真点应该没什麽做不到吧?”
这便是因花而起,他改变他命运的一个时刻。
09
踏进第二个世界,信一这次不但没産生什麽熟悉的感觉,还被迎面而来的玻璃幕墙反光吓了一跳。
“这……”
“还是香港。你可以讲粤语没关系。”
光球很贴心地对目瞪口呆的信一给出提示。
信一合上嘴,又不满地开口:
“我没说话可不是因为忘了怎麽讲粤语……”
左边高耸入云的塔楼座座反光金碧辉煌,右边挂着巨大电子屏的高级商场人潮汹涌,车道上跑着造型独特颜色鲜亮的豪车,街上与信一擦身而过的人造型时髦但都对他视而不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