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成了传说
这些天,裴炎在于志宁的指导下书写兵部未来改制的方略,兵部要变得不一样的,将来的兵部要成为将来天下各地折冲府的纽带。
换言之,若要打仗兵部就要先行一步,给折冲府引路,并且纠正各地折冲府的作风与做派,摒弃旧习。
这也是于志宁为何看重刘仁轨的原因之一,贞观年间刘仁轨打死了一个折冲都尉,还安然无事,并且还有军功在身,这等人才不放在兵部确实可惜了。
再者说,裴炎与刘仁轨都去过战场。
从冬至那天回来至今,裴炎书写了几天的章程,自在朝中任职以来,裴炎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三次站在陛下面前,而站得这麽近,仅此一次。
裴炎双手递上写了数日的章程,道:「陛下,对兵部将来的所想,臣都写在奏章之上了。」
有道是话不能说太满,真的都写尽了?
倒也不好说。
裴炎是个年轻人,至少他很耿直,看起来没有这麽多的小心思。
李承乾从内侍手中拿过奏章,打开看着。
苏亶坐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乾脆摆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殿内很安静,出入这里的内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又见陛下正在专注地看着奏章,内侍们也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尤其,这里还是武德殿,也不知陛下新年初一来武德殿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
李承乾看了几页,询问道:「往后的兵部官吏要多去战场与折冲府走走?」
裴炎道:「正是。」
李承乾又看了看一旁的于志宁,他面带笑意,看来对裴炎的方略很满意。
这篇奏章很长,洋洋洒洒千馀字,李承乾看完将其放在桌上,询问道:「兵部纠正折冲府作风,那麽谁来监督折冲府呢?」
裴炎被问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问话比作答容易得多,皇帝一句话就让裴炎陷入了思量。
于志宁道:「臣以为兵部纠正自然是兵部监督。」
李承乾摇头道:「监察之权还是交给御史台,纠正之权交给兵部。」
于志宁行礼道:「喏。」
再看眼前的裴炎,李承乾道:「回去吧,好好过个新年,来年你与刘仁轨升任兵部侍郎,朕还要倚重你们。」
裴炎行礼道:「臣领命。」
「回去吧。」
又听陛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裴炎躬着身退出了武德殿,在内侍的带路下离开皇宫。
武德殿内,李承乾给苏亶与于志宁倒上茶水,思量道:「这人如何?」
于志宁道:「回陛下,好用。」
裴炎的确是个很好用的年轻人,六部中的兵部要开始改制了,必须要用到刘仁轨与他。
于志宁的能力出众,可这麽大的事他一个人不见得能应付,他需要帮手。
李承乾又道:「你放心,英公会帮你的。」
于志宁颔首。
苏亶终于睁开眼,喝着陛下所赐的茶。
李承乾剥着核桃,神色轻松地道:「朕想让更多的学子能够入军中历练。」
见终于说到了崇文馆,苏亶松了一口气,心中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又道:「陛下旨意,臣莫敢不从。」
「朕还是想要与丈人商议,也让于尚书也谈谈。」
武德殿内,茶水的香气缭绕,君臣之间话语不断。
谈了好一会儿,李承乾道:「那麽丈人的意思是十五岁孩子入军最适宜?」
苏亶颔首。
李承乾想到自己儿子的年纪,又道:「朕以为,丈人您会这麽说,是因十五岁的孩子是最会闯祸的年纪。」
苏亶又道:「陛下,不论是体格还是精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最好锻炼的。」
明明是大年初一,想大外孙了就直说,李承乾揣着手又问道:「兵部觉得如何?」
于志宁思忖片刻,回道:「十五岁正好。」
李承乾看着两人道:「那麽此事就在上元节安排,兵部执行崇文馆配合。」
苏亶与于志宁齐齐行礼道:「喏。」
裴炎多半是回兵部了,于志宁还要接着去忙。
于志宁一直都是个勤恳的人,李承乾让内侍给兵部准备好饭食,再给他们家多送一些年礼。
武德殿内就剩下翁婿两人,李承乾忽然问道:「丈人近来身体如何?」
苏亶点头道:「挺好的。」
李承乾面带笑意,又道:「武功县的学舍关了吧,以后武功县会有崇文馆的人主持教学。」
苏亶道:「喏。」
「朕也知道,以前有人说朕拿着教书大权,让天下人都学崇文馆的学识,也有人说朕想要成李唐一家之言,可朕从未这麽想过,朕又岂敢。」
「陛下,坊间议论不必放在心上。」
「父皇!」听到话语声,抬眼看去是于菟快步而来,他道:「母后准备好午膳了。」
看到大外孙时,苏亶眼神明显一亮。
李承乾道:「你要不去你外公家住一些时日?」
于菟不悦道:「武功县的人都不灵醒,儿臣不愿与他们走动,近来儿臣与舅爷学用人识人。」
太子的舅爷就是当今长孙无忌了。
李承乾揣着手道:「这孩子跟朕一样,与舅爷亲。」
苏亶还是面带笑意,神色上颇有些看到大外孙就心满意足的神情。
李承乾又道:「你也要去崇文馆走动,多去看看崇文馆的学识。」
「儿臣懂得,上官老师会带儿臣去的。」
苏亶忽然觉得陛下让上官任太子的舍人,实在是太英明了。
宫里的午宴依旧很丰盛,难得的是今天舅舅也在。
宴席上,父皇与母后坐在上座,李承乾与一众兄弟姐妹坐在一起,众人说笑话今年的事。
东阳一直没想着嫁出去,她到了这个年纪,父皇与母后倒也不着急了,大有一种随着她的意思。
饭后,李承乾坐在太液池边钓鱼,瞧着这里的景色十分惬意打了一个哈欠。
「皇兄?」
听到身后的话语,李承乾道:「东阳啊。」
东阳双手背负,笑着道:「孙神医又回来过了。」
「他老人家什麽时候回来的?」
「夜空异象的那晚,孙神医就在妹妹的医院,他老人家说如此异象必是有人作祟。」
李承乾心虚的一笑,果然还是被老神仙看穿了。
有些事啊,出现一次在人云亦云时就会成为传言,传言的年月久了就会成为传说,但是某一样东西它三番五次的出现,不仅会让它变得不再稀奇,甚至会被人看穿。
永远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李承乾也不知道自己的把戏可以持续多久,大不了以后不用了,乾脆就此失传,等以后人们再发现其中奥秘,总会被证实的。
东阳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她主持着关中最大的医院,这座医院有数百名大夫,而且还能时常支应军中。
李承乾问道:「今年你们医院发往南诏的人手有多少?」
「不多,十馀人吧,算上各地召集的医者,在南诏的医者该有百馀人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派去的医者也不少了。」临川恰巧出现。
「你们北苑如何?」
听皇兄一问,临川又道:「北苑没多少人,还是老样子,我们的学识寻常人不一定学得会。」
东阳道:「正常孩子的基础,是学不会的。」
都是从东宫出来的,东阳与临川,乃至李丽质的学识都是东宫学来的。
只能说有些基础或者思维能力,东宫的兄弟姐妹与寻常人之间是有区别的。
那这个区别究竟有多大,李承乾也不知道。
今年的正月很平静,直到正月初八刚过的这天,裴行俭与薛仁贵,刘仁轨回到了长安城。
一起而来的还有一个塞人王,这个塞人王给天可汗带来了十车金子。
正月初十的这天,梁建方大将军也回到了长安城。
关中又下起了雪,王玄策就住在朱雀大街东市边上的一处宅邸,天竺女王正在与一个妇人讨教着唐人的妆容。
王玄策懒散地出了家门,就去找了蒋师仁。
蒋师仁在左领军任职,见到王玄策平安回来,他笑得合不拢嘴。
当年蒋师仁身为副使与王玄策一同前往天竺,被天竺人拿下,又从牢狱中逃出来,拉起一支兵马活捉了阿罗那顺,那是他在长安城能吹一辈子的大事。
蒋师仁早就听说葱岭的大胜,又听到王孝杰远征大食,迟疑道:「那小子还年轻,怎麽就要去远征了?」
「他说好不容易走这麽远,不杀个够本没脸回长安,要再去夺下几座城才回来。」
王玄策给彼此的碗中倒上酒水道:「他若想回来,什麽时候都可以回来。」
正说着,见到一双大手夺过了酒碗,王玄策神色不悦地抬头看去,见到了薛仁贵,当即换上了笑脸,「薛将军。」
薛仁贵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问道:「那个吐蕃老者,死了?」
王玄策颔首道:「我亲自给他下葬的。」
薛仁贵坐在一条板凳上,手掌在膝盖上一拍,「某家在途经沙州时遇到了禄东赞,听他说了这个消息,没想到……」
裴行俭快步走来道:「薛大哥,听说了吗?兵部要做一件大事。」
「嗯?他们要做什麽大事?」
裴行俭压低嗓音道:「我也是听狄仁杰说的,他说兵部要管着我们军中,还要募一群年轻的学子进入军中,这一次该有三千馀人。」
蒋师仁道:「往年崇文馆去军中的学子也不少。」
裴行俭摇头道;「这一次不同。」
不良人的消息是最多的,狄仁杰与不良人走得近,他的消息肯定不会错。
这个新年兵部与崇文馆的官吏根本就没有休沐,而是过了初一之后,一直在忙碌走动。
还有很多的学子被召集了起来。
起初没人在意这件事,因往年不休沐的官邸也很多,一忙就是一个新年。
可如今,动用的人未免太多了。
乾庆十二年,上元节刚过,于志宁与裴炎,刘仁轨三人这才将一切事宜安排好。
兵部先是将各路大将军都请到了春明门前。
在长安城门的春明门前,这里建设了一个高台。
一群少年站在高台上,冷风吹着他们衣衫,让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今天是这群少年人入军的第一天,他们要先入军两年,只要入军满两年就可以在朝中为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吏,朝中直接给他们分配。
李世民已是一头的白发,他站在城墙上又看向一旁的儿子,问道:「你的朝堂能容下这麽多人吗?」
李承乾道:「地方建制不全,人手依旧短缺,在去年秋季的时候,各地递交了文书,各道州县的建制官吏缺口还差三万人。」
李世民竟然一点都不为这个儿子担心,根本不担心这个儿子能不能养活这麽多人。
「你治理社稷十馀年了,还缺这麽多人吗?」
「儿臣惭愧。」
「有什麽要朕帮你的,你直说。」
「儿臣还能应付的。」
学子入军的事自然少不了礼部,在褚遂良看来礼部能掺和这件事,多半是许敬宗找了关系,甚至是讨好了上官仪与太子。
于菟跟着卢照邻走上了高台。
李世民道:「朕的孙子去做什麽?」
李承乾道:「他执意要上台,朕也拦不住他,随他去了。」
李世民叹道:「朕就知道,你会治国,却养不好孩子……好在!有朕在,朕可以好好看着这个孙子,以后这麽多人面前,就不要让他出面了。」
「儿臣谨记。」
卢照邻看了看身后的百馀人学子,手拿着一卷书,朗声念道:「你们都是万千乡民的孩子,不论将来你们身居朝堂军中如何地位,都不要忘了你们来自何处,继承遗志,肩负重任,不要忘了父辈的艰苦,为保家卫国,为边疆安宁,为万千黎民,宣誓!」
于菟率先朗声道:「我宣誓!」
身后的百馀人高声道:「我宣誓!为保家卫国,为边疆安宁……」
看孩子们面朝阳光,这一刻李承乾笑了,由衷的笑意挂在脸上,眼角处有热泪流下。
紧接着是一批又一批的学子登上高台,他们每个人在冷风中带着坚毅的声音,在长安城坊民的注视与见证下,孩子们高声宣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