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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月色更温柔。
希美单手取下长笛包,搁在沙滩干爽处。
“桃子......很喜欢大海,对吗。”她微笑,自语般念叨,解开了怀中的浅色包袱,像解开某时某刻、幼婴那浅色的襁褓般,动作极尽轻柔。她端出沉甸甸的小罐子,走向前、踏足海潮的白色泡沫,踏进孤寂的潮水。脚底、脚踝被外部片片破碎的冰冷侵袭。冰冷,却再不能改变她身体内部正直、无限的温暖。希美立在海潮中,周身浸于赤色里。她垂眸、爱怜地,以拇指指腹一下下轻抚罐身那抹润腻的桃色,好像在依依抚摸少女的面颊:“前几天,骑‘红蜻蜓’载着桃子,去了特拉匹斯汀修道院,瞧见了歌里写的晚霞,却没看见
‘竹竿上的红蜻蜓’,桃子没看见,会失望吗......不过现在、看东边......是黎明啊......红色的太阳、升起来了......就在这里、让我用红蜻蜓gt的长笛曲送送你,好吗我好好练习了的——”
“桃子、已经......非常、非——常耐心地......等我了。”
凝眉回望,见霙披着自己的厚大衣,迎着海风坐在沙滩边的一小块礁石上,鬓边碎发不时舞动。她没有以温泉暖身,此时似乎感到冷,拢紧了衣服上半部,青花,只露出在足踝边的一小片衣料上。
她们微笑,向彼此轻点头。
希美每每弯腰,将手中的粉末轻柔地按在海水里,就让她这样安恬、无言地,随清澈的海水漂蕩去远方......将小罐子也在海水中润净后,希美抱着它回头,想要看看霙,想要去拿起自己的长笛。
转身,却望见了无比怀念的、桃子的幻影。
桃子伫立在海滩上。
那怎会是桃子。
瑟瑟发抖、呆立在海滩上凝望此处的,是一位与桃子的长相和身形都极相似的茶发少女。
仿佛接收到什麽信号似的,霙拢着大衣,慢慢地站起身来。
少女左手里死死捏着几张纸,有白色的,有薄红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地图,或者是谁寄给她的信呢
希美听见,海风中破碎了的、虚弱的、依依呼唤“姐姐”的声音。
のぞみのぞみ“望海。”希美轻声唤她,仿若自语,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她感
到,是自己正呼唤着自己,内心不由得轻微地震动了。
......
姐姐、姐姐......阿姐......
「要是有一天,谁能带我去你在的那片大海,就好了......」
我以为......不、大海......
!
少女突然丢撒下一切,向海狂奔!单薄身体,红白色纸的惨淡薄翼,一切在漫天赤色中破碎、飘零、下坠!被恶鬼的力量操控着吸纳进海底深处般,她脚步踉跄地向大海坠去,面容惨白、心房坼裂、失魂丢魄的少女,她要在瞬息之间沖刺进海潮的地狱——
大海、求你、大海求你停一停......把阿姐还给、我追不上阿姐了、还给我......求求你......求求你!是我的错、
是我做错事了!是我做错事了!我不能没有阿姐......阿姐、
不要、不要......阿姐......不要......不要这样、求你至少不要这样丢下小海!
“望海!”“望海,不行、望海,望海——!”
希美拧眉大喊。青年警察官反应迅速,她边呼唤望海边踩踏海潮飞奔去,猛扑开满映上赤色光点的冰冷海浪,一把捞起了深深跪入波浪、即将沉没于大海的少女。希美抓住贴在她脊背上濡湿狼狈的校服后襟,死死扯着,拼命拉起来,拉起呛着水剧烈咳嗽、干呕、呜咽的少女向后拽,待退到柔柔涌动的、清凉的浅水里。希美用两臂架绑住她的小身体,下巴抵上她茶色发顶,押控犯人般、不让她动。
触感,就好像是......抱紧了热乎乎的小桃子。
罐子抵在少女湿热的胸前,她便没再挣扎。“我......”
望海的声线,也像极了桃子的声线。
希美的眼睛湿润了。
“我、好恨!!......我......好、恨......我自......”望海的小身体,皮肉和骨头,咯吱、咯吱地在她怀中痉挛、发抖,说话时喉咙塞着海风,她撕心裂肺地喘息,动静像是要将胃和食道全撕开来呕出大股大股的血,她说不清楚,希美的右耳、却清清楚楚听到了“恨”。
希美更紧地抱住了她。
天顶海鸟盘桓......东面绯色朝霞映照愈盛,轻薄的浅红海潮阵
阵涌来,滚上她们沾沙的足踝,充分浸濯......离去时,赤水,携走
了沙石,粉红颜色的水沫,柔和地......抚摸过她们的脚趾。
“望海(のぞみ)、不要去恨......”希美凝望温柔的海潮,哽咽了,“也不要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