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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手的符咒就要拍出,却听得叮当一声,极细微的铃响:关逸腰间玉佩下,坠着个极小的清心铃。
这一声铃响唤回了幼熙的意识:关逸还在这船上。
仔细看这位船家的话,会发现他的动作并不太协调,完全不像常年在江面行船的人。
并且,这位船家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也非常明显地闪过疑惑的神色。
是了,那就是关逸,只不过在幻境中被幻成了船家的样子。
幼熙想开口说话,脱口而出便是:“船家,这雾起得有点奇怪啊。”
原来是这样,幼熙暗暗在心里骂道,怪不得光逸方才看自己会有疑惑的神色,如果他是船家的话,那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三位商人中的一位。
“船家”呵呵一笑,一边摇着撸一边说:“你们几个是外乡人吧,这一带常常这样,夜里江面就起大雾。不妨碍的,我们一家在这江上行船二十多年了,别说起雾了,就是闭着眼,我们都能把船给开到岸咯。放心。”
明明应该是让人非常安心的话,但在此时听来却仿佛飘在空中一般空洞,令人瘆得慌。
唯有结尾的“放心”二字,光逸似乎加重了语气,说的有那麽几分诚意,给了幼熙一丝踏实感。
“可这雾这麽重,什麽都看不到啊。”
“哪里什麽都看不到,你看到那个小红点了吗?”“船家”指着左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红点,“顺着那灯走,準错不了。”
接下来的“商人”和“船家”似乎都不再说话了。幼熙听着水声,看着关逸僵硬地划船,等待着。江面上的雾更深重了。
对岸的红灯越来越亮了。
快了。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能打草惊蛇。幼熙暗暗给自己鼓劲。
船靠岸了。
很明显,这不是那三位商人想去的“对岸”。
一座富丽堂皇的神庙立在眼前,左边檐下挂着一长串大红灯笼,穿透夜色,显得刺眼。殿内就昏暗了很多,殿下阶前跪着一溜人,粗粗看过去,男女老少皆有,应该就是新近失蹤的渔民和船客。
他们失了神志般地重複着单调的动作:磕头跪拜,还高呼着什麽——听不明白,像是古老的咒语又像是某地的方言。
殿上一个高大的人影,许是倒霉惯了,幼熙自然而然地想:这大概不是人吧。
走进一看,果然,是一座巨大的木塑神像。
“来者何人,何不跪拜!”
正当幼熙四下打量,疑惑这里为何会有这样一座庙宇时,木像突然开口,声如洪钟,吓了幼熙一跳。
空气中呜呜响起噪音,鸣锣开炮般,如过节时那般热闹。当下旁边就有四五个个“信徒”沖上来,想要抓住这两个不乖的擅闯者。
可,哪儿近得了身呢。二人四周仿佛围着堵透明的墙,沖上来的渔民撞了个鼻青脸肿,迟疑地停住了。
神像似乎生气了,将手一挥,越来越多的渔民往前沖过来,仿佛不知疼痛。木像更大声地问:“来者何人,何不跪拜!”
“来者故人,无需跪拜。”关逸朗声应道。
“故、人……”木像似乎很艰难地在消化这一词彙,四下的渔民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软趴趴地昏睡过去了。
“是的,来者故人,那年梅下赏月,还欠你新酒一坛。”关逸边说边缓缓向大殿走去。
殿上神像似乎被这讯息撑到了,剧烈地抖动起来。
“关、逸……”
“是的,耿将军,人间路远,我来送你一程。”
关逸四遭剑气纷飞,逐步逼近神像。幻境主人遇到危险之时,幻境往往会爆发出猛烈的攻击。幼熙凝着神盯着殿上,手探向怀中的一堆符咒,随时準备援助。
一步两步三步,关逸迈上最后一步,已经到了神像跟前,只见神像不闪不躲不反抗,瞬间被剑气撕成碎片,化为一道道红光坠落在地,仿佛花火坠落,又像无数的小灯笼。
直至此时,幼熙才反应过来:殿上高坐的不是木刻的神像,而是一份执念的聚灵。
“江水长流,红灯长明,故人常见,再会。”最后关逸念祝道。
幼熙看得呆了,他只是站着,关逸就把所有的事情的都处理好了。从船上下来后,先立屏障,再施话术,逼近绞杀,超度安魂。一套流程麻溜得不行。是不是有关逸在,自己就可以做个废物?啊不,做废物不太好,做个吉祥物?
“那个,关逸,我这次是不是啥都没做啊。”
“有啊。”
幼熙期待地望着他:难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发挥了重要的功用?
“一个人入境多没劲,我如此帅气的身姿,怎麽能无人欣赏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