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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土地震动,房屋坍塌,遍地的纸屑像千万把利箭一样向他们刺了过来。关逸的剑锋扫出一条路来,步步向书生逼近,并逼问道,“如果真的是她不好,你为什麽要帮她把婚礼办完?为什麽不敢去见她?你明明,也已经死了。”
告诉别人他已经死了,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但有时能解决很多问题。
婚礼现场,失手杀了心爱的人,自己也深陷自责的泥沼,吞剑自杀,但终究不敢去见意中人,于是日複一日地徘徊在这世上。甚至异想天开,如果那场婚礼能办完,是不是一切就好了。
他一直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但这是溺水者所抱的那一根稻草。他其实一直在等,等一个人,戳穿他,让他退无可退。
今天,他等到了。
“江海冥灭,山林长往。冤者获信,死者无憾。”关逸念完,已经走至书生面前,擡手,举剑,剑尖直抵书生额前。
一阵风起,眼前的一切都如云烟般消散。
他们正在牡丹镇的茶楼上,楼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楼下锣鼓喧天,唢吶阵阵,一顶花轿正送着新娘子走在大街上。
一群小孩围着花轿,反反複複地唱着:“新嫁娘,理红妆,先过门,再拜堂……”
幼熙开始头痛:这幻境,究竟解了没。
“你看。”关逸笑倚着窗边,往花轿的方向一指。清风卷得绣帘起,轿中女子,含羞带笑,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呼,这是一个幸福的新娘子。幼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是真正的牡丹镇了。入境之时,便是在这茶楼上看到倚在窗边向街上眺望的书生吧。现在再看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
倒是自己的座位旁边,关逸穿着红衣,不紧不慢地斟起了茶。
在幻境之中,看着关逸完成一整套超度的流程,做得比自己还流畅。幼熙再一次好奇,这位红衣小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是谁?”
“我是关逸啊,方才不是介绍过了吗?”
“我是问你的身份。”
“怎麽,你觉得我不是人吗?”
“没有人气。”
“那,我便是鬼吧。一袭红衣,特意来纠缠你的厉鬼。”
“你也不是鬼,你没有鬼气。”
“那你说我是啥?神灵?”
“神有元灵,你也没有。”
“你这麽说,我也好奇我究竟是什麽了。不过,我的身份这麽重要吗?我们方才不是一同患过难,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总比我什麽身份来得重要吧。”
幼熙一时没了言语,关逸见状笑道:“干了半天活儿,我也累了,你有没有什麽人形的,可以附身的东西。我歇一歇。”
“……”这位关逸所说的话总是一次次触及幼熙的认知盲区。
幼熙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包裹中哐当一声,掉出个小木像来。
“真巧,这不就有了吗?”
关逸的身形瞬间消失,地上的小木像识趣地滚了两滚。
这个时候丢下这个怪人,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幼熙想着,同时心内也有另一个声音在暗示幼熙“这可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啊”。
什麽同生死共患难,幼熙才不想管,只是,这个小木像,他不能丢。挑什麽不好,偏偏挑了这个神像。
幼熙无奈地捡起小木像,没好气地对着小木像问:你要去哪儿,我们可能并不同路。
原并不指望听到回答,却从小木像中真的传来了回答: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东西南北都是顺路。”
“……”幼熙心里暗暗骂道,“被赖上了。”
师傅说过,他的体质容易招来些奇怪的东西,原来一直以为这些奇怪的东西就是那些幻境,以及幻境中的各色人人鬼鬼,但现在看来不是,最奇怪的东西,现在赖上他了。
非人非鬼非仙。
红灯夜待故人难归
夜色渐深,水面上的雾气还是很重,并且有种愈渐浓密的势头。
“船家,这雾起得有点奇怪啊。”四周寒意渐渐涌起,船上商人模样的人紧紧了衣服,向船头摇橹的船家问道。
船家呵呵一笑,一边摇着撸一边说:“你们几个是外乡人吧,这一带常常这样,夜里江面就起大雾。不妨碍的,我们一家在这江上行船二十多年了,别说起雾了,就是闭着眼,我们都能把船给开到岸咯。放心。”
“可这雾这麽重,什麽都看不到啊。”商人似乎仍有点不放心。
“哪里什麽都看不到,你看到那个小红点了吗?”船家指着左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红点,像是一盏巨大的红灯笼穿透夜色雾气,顽强地在为人指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