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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噼里啪啦浇在白越身上,他起不来,动不了,只觉得手脚都僵透了,冷透了,眼皮沉得擡不起,只有后脑热辣辣的。
此时旁边猝然响起声音,白越被唤回一点神智,想起那个声音应该是他的手机铃。他费力地侧着视线去看手机,上面的名字是“贺豫”。
他有些惊喜,也有些释然了,大概是浮起一丝欣慰的笑,疲惫支撑的眼轻轻失却光彩。随后,他手指抖着,却毅然决然往红色的一边划去。
……我不要你来。
……我不要你涉险。
我愿独向夜幕,你要拥抱黎明。
……走,走……走。
雨很冷。今天乌云厚,一丝亮光……也没有。
他手指很轻地瑟缩了一下,之后再也不动了。
……
贺豫出了地铁,按着导航过来却找不到人。微信没回,电话一打就挂。
他内心有点不安,急急往里找,突然听到雨幕里夹杂着一声尖叫,立即惶恐地赶向那个方向。
下一剎那,巷子口,他钉死在原地。
……贺豫瞳仁骤缩,一瞬间视野里全是铺天盖地的雨、蔓延开的血红、横在地上的苍白身躯。但他没有动脚,没有叫喊,一丝一毫也没有挪动。
他茫然又僵直,脑子鏽住了,僵锁了,完全没法读取眼前画面。没法理解,拒不承认,拒绝接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子里两个人发现他后还没走过来,但他后颈一痛。
疼痛是比冷雨更真切的存在……贺豫最终还是闭了眼。
记忆里那个轻柔的他,带着无法言传的皎洁与迷蒙,永远留在昨日的雨幕;而他睁开空白迷惘的双眼,迎接了两个月后病房的黎明。
……
贺豫全部想起来了。
一切的起始,不是贺豫捡到幽灵,而是白越拉住了贺豫。
他捧着通讯留在三个月前的手机,双手颤抖,目光贪恋又惊惶,像捧住了自己逝去的月光。片刻后抖着肩膀,埋在地上无声痛哭。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
那两人站在后头,黑口罩上前来,一把拽起贺豫,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掰开,灌了一碗水。
他咬牙挣扎,但于事无补。黑口罩松了手,贺豫呼吸渐渐急,两眼极怨极恨瞪着这几人。
“看这幅样子他想起来了。”光头嗤笑了一声,煞是不在意。
黑口罩没回答,只睨了他一眼,把碗递过去,又伸手要东西。那刀疤拎起一瓶酒,髒手抚了抚,才把酒瓶子给他。
接过酒,他拧开瓶口,掐着贺豫的嘴又灌了几口。才把剩下的酒从他头上浇下。
贺豫怨憎,愤怒,恨不得跃起来同他们拼命,没多久,他却忽然呼吸一滞,内心明白自己完了。
不知是酒精还是那碗不知名的水的作用,他渐渐脱力,滑到冰凉阴湿的地面上,只感觉自己像被投入水中,那些人的声音嗡嗡远去,模糊得失真。
“今天送你上路,要怪就怪你那时去得不巧,撞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晚安
贺豫再次醒来的时候,在水中。
那三个歹徒把他放进车里——看起来大概是他自己开出来的那一辆,然后推入水中。他恢複意识时,或者差不多可以说是被冻醒的。
水已经淹到腰部。
他去解安全带,指头一点力也使不上,估计是之前被灌的那碗药在作祟。连戳了两下,好歹是弄开了带子,又去拉门把手,纹丝不动。
车辆落水后,外面的水压大于内部气压,想逃生,要麽得在还没或刚刚进水时打开车门,要麽就在车内水位差不多没顶时才能推开。此时水位淹到一半,就算他此时身体状态无异常,也做不到顶着阻力推开。方才情急之下,贺豫下意识先去撞了两下门,打不开,回神才想起这些常识。
等到水灌满,估计人都没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当即咬牙挣扎爬起,先去翻找抽屉看有没有可以破窗的物品。
租来的车预料中的干净,完全指望不上,贺豫弃了砸碎的车载香水瓶,徒劳地用手敲车窗。
他无不悲哀想,才刚得悉真相自己就要死了,连传递消息出去为他报仇都办不到。
先前重逢不识故人,夸下海口信誓旦旦要帮他找到兇手,不想在外忙忙碌碌一个月一无所成,甚至荒谬到只顾谈情说爱,竟一时贪恋,生出要把那人永远留下来的妄念。
之后又不听他的规劝莽撞行事,被跟蹤自己的兇手逮到机会,困在这个地方。到头来人没救、仇没报,死在水里的成了自己,还死得无声无息,死得宛如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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