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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春季,言寂殊不知用什麽手段买通了守卫,也与这坤宁宫的宫人交代好了,带洛衔霜出去走一走人间三月。
言寂殊拉着她,什麽新鲜的都要带她去看看,从烙饼到糖人,从街边小吃,一路到了山海楼。
“娘娘……”言寂殊习惯性称呼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赶紧又改口说,“衔霜,快过来。”
“怎麽了?”
言寂殊已经挑好了一支发钗,转身看着洛衔霜,略微一比划,皱了皱眉,又换了另外一个试试。言寂殊说道:“别动,我看看合不合适。”
洛衔霜含笑看着言寂殊,她们也算是深宫里唯一的依靠了,一向不那麽拘束,所以她也只是说:“别看我,给你自己挑一挑啊。”
言寂殊却说:“那不一样,我给你挑,你再帮我挑一个。”
“好。”洛衔霜由着言寂殊挑,自己则用余光挑选摊上摆着的发钗,她最后说,“不然我回头给你做一个可好?”
言寂殊已经挑好了一个,钗上的花很像太平花——不是深宫里那样,是边地里迎风而立的白。她道:“那多过意不去?”
“那有什麽,说定了,但我做出来未必很好看啊。”
言寂殊给了钱后,回头看着洛衔霜,伸手将发钗别上,一边略微调整着,一边又说:“好,我又不介意。”
“嗯,走,往前面转转?”
“好啊。”
那时,阳光很好,被禁锢的雁终于沖破了牢笼的束缚,飞向了向往已久的天际,看见了满天下的春,似乎也要看见北疆的春色。
出宫这类事向来一回生二回熟,只一炷香后言寂殊和洛衔霜就又站在了宫外,这一次,她们看见了寂寥的秋。
站在山海楼,二楼窗前,外面是从北而来的江,亘古不息。
言寂殊抿了口茶,说:“这就叫秋水共长天一色。”
洛衔霜总算轻轻一笑,她说:“落霞与孤鹜齐飞呢?”
“总会有的,就像所有被埋藏的冤魂,都将在将来的某一天重见天日,看见他们的春。”
“未必要是春吧。秋风萧瑟里,等雪再次落下,掩盖曾经种种不甘与冤屈,在天地间焕然的白里,他们迎风而立,也未尝不可。”
“会有那一天的。”言寂殊看着洛衔霜,伸出了手,却在将要碰到洛衔霜时略微停顿,最终隔着袖子拍了拍洛衔霜的手。
“嗯。”
等菜上齐她们才又开始讲话,因为期间听见隔壁桌提起了彦阳。
“听说了吗?彦阳城赢了。”
“肯定啊 就是可惜顾家满门忠烈,竟无一人生还。”
最开始提起话题的那人又说:“上一次那麽惨烈的战役还是洛家。”
“据说守到最后的是顾小将军?”
“是啊,可惜了,少年成名,本不该就此命丧彦阳城的。”
“谁说不是呢……”
洛衔霜始终垂眸看着桌子,此刻才又擡头看向远方,似乎是想透过江山千里,看向边地。
“衔霜。”言寂殊轻声道。
洛衔霜赶紧回神,轻轻摇头道:“无事,那是他最好的归处,毕竟,他的名字,就是这麽来的。”
“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顾家世代如此。
言寂殊神色如常,心道:“名字吗……是啊,秦姝言也好,现在的言寂殊也罢,都是有寓意的啊。”
“而且……猜一下吗?”
言寂殊问:“猜什麽?”
我猜顾惜文没死。”洛衔霜说得轻描淡写,话却是令人惊异。
“不猜。”言寂殊拒绝得毫不犹豫,“每次準得跟什麽似的。”
洛衔霜伸手去拽秦姝言的衣袖,拖着调子撒娇一样:“哪有啊。”
“是是是,上次因为人家钟妃惹你了,一边嘟嘟囔囔撒娇说人家骂你,一边嘀嘀咕咕说人家满身珠翠早晚得因为这出点事。转头人家梳妆好好的被发钗划手。”
“哎呀~”洛衔霜笑得多乖的,说,“那是意外嘛。”
“是,那上次吐槽人辰贵妃,转头大夏天人家高烧不退的也不是你——”
洛衔霜:“……”
洛衔霜没说,只是淡淡抿了口茶。
——这里面有她的手笔,着实算不上意外。
是夜,坤宁宫只明了几盏灯。洛衔霜和言寂殊坐在院中那树太平花下,手边棋局形势胶着。
“衔霜,你看,月亮。”言寂殊并不在意棋局输赢,毕竟宫墙之下她和洛衔霜为数不多的活动也就是下棋作诗、品茶抚琴了,谁输谁赢从来不重要。
不过洛衔霜想来都算计要多一些。往往倒了后边秦姝言才发觉洛衔霜的每一步都像是算好了的,以至于到后来败局已定,秦姝言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