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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浮动的书册,无数个名字飘到半空,密密麻麻地代表着无数冤魂。
德眉和明炎宗的弟子们在此列中名字呈金色,这代表他们有修得金身的功德,可以成仙。
夜光一直静待着母亲开口,锁魂柱的浩劫已经过去一百多年,母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从不开口。
“这些名字你父亲看过了吗?”她的声音滞然而干枯,像沙漠中风吹过的荆棘。
夜光为母亲滞涩的声音而惊讶,道:“还没有,我这就送去给父亲。”
“他……”
夜光听见母亲欲言又止,回过头来。
虽然母亲美丽的容貌永远不会老去,但那张脸却似乎早已失去了颜色。
“母亲,想念父亲了?”
沉不仙垂下眸,饮下苦涩的沉默,夜光总觉得那双眼睛随时会涌出泪水,然而定睛一看,那里面空洞洞的只有冰冷的傲气。
这一百多年,父亲一直在空山殿中。
空山殿因为特殊的位置,只有身负自然血脉延续的夜光能进入。
母亲无法进入其中,也从未开口让自己带她进去。
这麽多年,一直在悔恨之中,也一直在恨父亲的无情。
“纪汌!”夜光伸出手召唤。
空间神兽幻化在大殿上,流宕的躯体无形无质,只有一双眼睛直视光阴。
“母亲可要去见父亲?”临走前,夜光转过头。
此话一出,他看见母亲的手在颤抖。
夜光知道母亲的性情,他伸出手。
沉不仙站起身,握住儿子的手,两人一同消失在纪汌的身躯中。
空山殿淩驾于七界,独成一个特殊的空间。
山河湖海,自成一体,花草树木,繁多庞杂。
“父亲就在这山上,和那头六角鹿一起。”
夜光熟门熟路,走到一座山巅上,在这空间中,一切神魔之力都不被允许存在。
没有了神力,光是走到山上这一段路,便要走许久。
沉不仙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心也跳的飞快,她那玄金色的帝袍此刻仿佛少女的衣摆,拂过花草,随风摇动。
夜光在后面无奈,这一千多年您都拗过来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山巅上渐渐现出香云渺渺,那是凡人向自然之子进香飘来的云烟,他们跪拜时的每一个祈愿,都被云烟带到神明面前。
夜光在门外道:“父亲,这是万灭司送来的名册,锁魂柱受波及的魂魄和凡人名字都在此处。”
内中无人应答,夜光皱眉道:“往日父亲都在此地。”
沉不仙心中鼓鼓直跳,因为意识到即将能再见到他,心中便忍不住的欣喜。
她和自己拗了一百多年,就如同枯死的腐木一般,无声无息。她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折磨。
现在她只想要再见到他一面,哪怕他看不见自己。
她不会像一百多年前那样,妄求与他重归于好,她不会再贪心地要求更多。
“父亲?”
然而殿中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神力,也无法探知其中的情况。
夜光打开大门,走入殿中。
内中仅有一木案,案前的香炉上插着上百支鎏金云香,正渺渺飘起烟雾。
夜光走到案前,见案上书着几行字,顿时脸色大变。
沉不仙激动的推开他,看清案上文字,顿时如撕心裂肺。
上面写着:
经人间十数载光阴后,虽然重塑神躯,魂魄健全,可心中痛苦并未减半分,反而日渐迷茫,越生执念。
神明之躯固然风华可贵,可我心中却难有平静,今次下尘轮回,了却心中凡念,人间短短数十年,于你不过弹指之间,请勿念我。
这番话,显然是留给夜光的。
沉不仙将手放在案上字痕上,咬紧牙齿,近百来字,居然没有一个字是留给她的。
绝情如此!
好一个自然之子……你当真可恶!
她神思骤动,一滴泪水滴在手背上,越想越痛,越思越伤,手上充满力量,无数裂缝仿佛闪电的枝干,将每一个文字都轰然粉碎。
夜光一惊,母亲的神力竟然无视了空山殿的规律。
那一张厚重的沉木案裂成几片,她手心的裂缝无限延伸,一直到地上,墙壁也被撕开,山巅崩裂,草木劈开,河水断涯,大地轰塌,直到将空山殿的空间撕开缝隙,强盛的光芒自裂缝中涌出。
她眸中直视天地,浑然而生的威慑之力将空间中限制的力量撕破,挥袖间祥云涌动,片刻间不仙大帝已到了临界。
临界的万灭司是万物投生之地,然而身为真神的自然之子,他的最终归宿是化天地,本是不得进入轮回,只是他曾以遥水的凡躯之身在万灭司的名册上留下了痕迹,因此才获得转生之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