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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夫妻成婚时本应对拜,当年确实是我欠了你一拜,今日权当还给你了!
从此以后,你我便情断义绝……
他低下头,向着那道灵光圣旨,以双膝跪了下去。
而那双三百年未踏实地的双腿,本就还未恢複,如今这义无反顾竭尽全力的一跪,只是硬生生折断了他的骨头。
从这薄而清脆的尊严中露出森森的白骨,将他曾经温热的情感彻底铺洒在无数冰冷的目光下。
蒲团早已被风吹走,抱銮沾星衣的衣摆顿挫于泥泞血液之间。
地涌没有见过这样的帝星,他跪在他身后,哭了出来。
在一旁的宣官急忙高声宣旨:“念尔为太子生父,感念父子情义,缘比天高,今封为太子亚父……”
后面的话,正如一道飘散的云烟,在勾光耳中飘过,已成不了实质,他心中一阵发冷。
在这之前,他从未体会过凡人口中的“冷”,原来,冷便是这般的感觉,就算是恶魔之眼时时灌进天灵盖的冷,也无法与之相比。
宣读完圣旨后,水长东声音中都含着胜利的冷笑,道:“请起吧,太子亚父。”
勾光已忘了他是如何起来的,只记得水长东似乎将圣旨折起放在了他怀中。
地涌的哭声久久地回蕩在雪山上。
水长东走出几步又道:“地涌,跟我回神朝去,否则,修罗司可要来找你了。”
少年本该怯懦躲避,却哭着站起来:“我当然要回去!我还要问她,她的心究竟是什麽石头做的?”
地涌从怀中抓出冰天飞羽,勾光本想拦他,他却已坐着飞羽消失了。
他希望沉不仙对地涌还有主仆之义,不会为难于他。
光秃秃的雪山上,他拿着圣旨站起来,原来骨头未断,此时腿上的疼痛才彻底蔓延开,这疼痛逐渐扩大,渐渐逼近心髒。
风雪肆虐,如今又只剩他孑然于天地间。
一头上古兽巨汌从抱銮沾星衣上解开,流动无常的身躯在雪山之上幻现,它甩了甩自己沉睡已久的庞大身躯。
自然之子向它伸出手,巨汌随即将他吞噬。
一神一兽消失在雪山之巅。
空山殿内,太光神宗的身躯长睡,底下的六角鹿侧着身子,垂垂老矣。
它擡起沉重的犄角和头颅,用慈爱苍老的目光看着自然之子。
天地之大,如今仅有这个地方能容纳他了。
勾光低垂着头,他蜷缩在神宗身躯之下,倚在六角鹿的背上,六角鹿一呼一吸身子伏动着,向他腿上的伤口蹭了蹭,用它犄角流出的汁液为他疗伤。
自然之子的目光柔和下来:“谢谢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火绻殿中。
水长东跪在地上,头部胀大发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
位上女帝说话吐息如剑:“国师对朝中之事忧心过头了。连宣官的事都干了。”
尽管被这恐怖的力量压制得浑身骨头紧迫,水长东的神色却显出阴狠:“帝上是为我履行国师之职生气,还是因为心疼了谁呢?”
心疼两个字咬牙切齿,毫不避讳他的妒意。
与三百年前那个不敢擡头望一眼沉不仙的命批散仙不同,这三百年来,他高傲的感情在沉不仙的忽视中变得越渐扭曲。
三百年,自然之子被困在恶魔之眼下,而他时时守望,对神朝尽心竭力,只盼位上之神能看一眼他。
然而他很清楚,女帝看似对自然之子绝情,实则是逃避,偏执之下的绝情不过是爱到极致的自欺欺人。
他的气质已随着多年的妒恨,不甘而悄然改变。他已不怕再冒犯她。
此话一出,果然听一声冷脆的声响,水长东胸口的骨头裂成了几块,鲜血从嘴角流出。
他大喘着气,牙齿颤抖,唯眼神阴冷不变。
“履行国师之职?看来国师真是清閑过头了。”
水长东闭上眼:“我全是为了您……”
“水长东,你算什麽,和他同处一室都不配。”
话语冰冷如剑簇。
水长东自嘲一笑:“女帝若不狠心,恐怕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强大的压力如同一只巨手,挤迫他的魂魄,他脸色涨如血色,目眦欲裂,鲜血从七窍涌出,骇人之极。
一双金色的瞳孔俯视底下的身影:“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来怂恿我!”
仿佛滚烫的岩浆淋上他的背脊,水长东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惧。
一袭祥云环绕的衣摆到他身侧,水长东血色视线中只看见那上面绣着的金丝鸾羽。
杀意已动,她的音色极薄如割喉的线丝:“你怎麽敢那样做?就算是我,也没有如此让他折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