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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深深怜爱了。
他正坐在一张半臂宽的小书桌前,摊开一本很厚实也很老旧的日记本。
他握着一只钢笔,用端正娟秀的正楷体写道。
【妈妈:
抱歉近日没有给你写信。
今天,一名叫温尘的钢琴家问起你的琴谱,他说你是很有天赋的作曲家。我想,若你还在世,你应该会很乐意和他分享。我也很开心有人还记得你的成就。
我见到林疏了。他……他改变了许多。
他要比以前更温柔、更可爱、也更好看。但我好像还是惹他生气了。
我想他一定很讨厌我,所以才总是生气。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但你曾经说过,你说,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所以要珍惜活着的时候,要珍惜活在身边的人。
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再放手了,我会好好珍惜,也会好好努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妈妈,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也真正接纳我的。】
顾慎言写完,轻轻合上笔墨初干的日记本。
好像比起把大几十万穿在身上的总裁,拿着钢笔端正地坐在桌前、浑身学生气的他,才更接近他的真实模样。
下一刻,有人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
金灿灿的灯光也随之照进暗室。
*
顾慎言一愣,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林疏?你……”
“你别说,让我说。”
林疏攥着一只手机堵住他的嘴,叉腰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
双人情侣房在二楼,他的小黑屋在一层。林疏像是跑过来的,有点气喘吁吁。洁白无暇的额头上渗出薄薄汗水,在客厅灯光映照下,就像是海岸边闪闪发光的金沙。
“你在东南亚。”
林疏喘着气,脸上带着一种兴奋又期待的情绪,问他,“我出事的时候,你也在东南亚,是不是?”
顾慎言沉默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林疏轻轻笑了一下,有点开心,又有点如释重负。
接着问:“你去了医院。”
顾慎言还是沉默,又点了点头。
林疏紧紧地看着他,再问:“那你为什麽又走了?”
顾慎言垂下眼眸。
他自然地垂在身侧的左手渐渐握紧了,像是被拉进了最黑暗的回忆中。
林疏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替他说出了一个答案。
“你听见谢止行说,说他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你才走的。是吗?”
其实不完全是。
顾慎言擡眸,看向林疏总是含情脉脉、多情而风流的眼睛,说:“我后来猜到了,他是为了救你才那麽说的。”
林疏笑起来,露出皓白的牙齿。
林疏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可以被认为成算计与妖豔的漂亮,但这样笑起来,比他在画里见过的天使还要纯粹与干净。
“那你为什麽总是对他那麽兇?”
其实顾慎言是可以辩驳的。
以他的教养,哪怕是对待真的很讨厌的人,也不会表现出粗鲁和无礼。更何况是对待帮助过林疏的朋友呢?但事实就是,他见到谢止行和林疏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表现的冷淡。
他微微皱眉,有点淡淡的委屈,也有点忍耐不住又或者说是不想忍耐的怨气。
“你对他就很好,你对待大部分人脾气都很好,你就只对我生气。”
听到他的指责,某人不仅没有心虚,反而笑得更愉快。
林疏撩了一把头发,灿烂地笑起来,视线移到他藏在睡衣下的胳膊上,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摔了一跤?”
“好像吧……”
话题转得好突然。那天的事情,像个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与全是黑暗与血液的噩梦,他其实都记不清楚了。
顾慎言想了一下,才说,“追着救护车跑,可能是被绊了几次……”
林疏含着笑意的神情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擡起顾慎言的一只胳膊,好像当初差点没有抢救过来的人是顾慎言。他用毫不掩饰的心疼语气问道:“摔在哪了?疼不疼?”
顾慎言反手拉住林疏的手腕。
他看着自己差点死掉之后、脾气变得更加捉摸不透的男朋友,深深叹了一口气。
“林疏……”
*
【三年前,东南亚】
顾慎言本来应该在见到林疏的第二天回到德国的。
机票都买好了。
但他在旅店房间里想了一天,把机票退掉。
然后又想了一夜。
他无法说服自己成为一个被用钱买来的以合同绑定的炮友,他不希望自己和那些出现林疏身边的小男孩们没有分别,他不甘心他与他之间就只剩下钱和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