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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人间炼狱。

许多修士见到此景,禁不住哀声哭泣,哀这人间可怜,哭这人心丑恶。

有人大哭,也有人大笑。

丘际仰天长笑,狗枝乱颤:“小畜生黎纤,老子今日必杀你报仇!”

他瘸着腿,背着弓,攀上了桅杆。

这桅杆有二十丈,视野极好,他眯着眼四处探看,只待找到人后,将其一箭毙命。

了望镜转了数圈,丘际终于找到了目标。

透过层层黑云,他看到黎纤在跟几只魔搏斗。

那些东西头长双角,背伸多翼,正怒吼着,一次次地向黎纤发起进攻。

桃花小剑释放数道灵流,分云薄雾,每次都精準击打到魔物的要害——眼珠。

有只魔大声高吼,闷头撞击黎纤。

弯角划向那截细白脖颈。

黎纤旋身后撤,敏锐地隐进乌云层。

上跳下跃,穿梭自在。

几只魔眼珠尽瞎,只能依靠嗅觉。

循着这抹桃花清甜,硕大身躯也在云雾中快速起伏。

丘际咧嘴大笑,瞄準目标,手指摸向弓弦。

他暗自祈祷,只愿黎纤能就此殒命。

最好命丧他手。

但天不遂他愿,鱼不遂他愿。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

青色薄衫翻卷,碧色发带飘飞。

黎纤踏着云,扑杀而来。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魔物。

庞大的,暴躁的,瞎了眼珠的魔。

砰!

丘际的笑尚未褪去,便已身首异处。

血肉横飞,脑浆迸射。

噼啪!噼啪!噼啪!

桅杆弯折,船身断裂,这座雄伟的飞行法器彻底失去平衡。

巨大的沖力蔓延。

电闪雷鸣,山崩地拆。

剎那,鸾舟,翼魔,丘氏长老,以及黎纤全部直直坠落。

它们砸开冰面,掉进江流,激起泼天的水花。

无数火种被狂风刮起,点滴落于船木,星火燎原。

于是,冰河上起了一场火。

殷无涯提剑飞奔,喊得撕心裂肺:“黎纤!黎纤快上来!”

一条洋流波浪宽,两岸垂柳白如絮。

扶苍风景如画。

从前,这里是北地最秀美的灵地。

如今,浓雾压山,山锁江洋。

江上有泼天大火,无边滚烫;江底连通寒渊,封印大开,无尽魔物倾巢而出。

这是熔炉,是魔窟。

然而在上一瞬,黎纤掉了进去。

殷无眼头皮发麻,忍着胸口胀痛,释放全部神识,伸进江面,探查黎纤的位置。

惊雷峰的剑修随即赶来,仰着青稚面孔,几乎异口同声:“师父,我们能为他做什麽?”

“他潜进了寒渊,离地面约三千丈。”

神识归窍,殷无涯哑声道:“得把他拉上来。”

拉他上来。

完好无损地拉他上来。

他起身,左臂向东,五指张开,“来!”

一面赤星旗幡应声飘舞,逆风破云,稳稳落于他手中。

大旗被平铺冰面。

长八尺,宽六尺,下绘南境锦绣河山,上覆漫天繁星。

若遇春风,旗幡招展鼓动,景物便活了,水何澹澹,星子闪烁。

这法器挂在山头,就是徽章,是图腾。

此刻,也可以成为一张纸。

殷无涯割破了手指,道:“为师要绘一张瞬移符。”

可以越过千丈冰洋,万顷怒涛的瞬移符。

说罢,他俯下身,以指为笔,以血代墨,笔走龙蛇。

瞬移符,顾名思义:瞬息之间,可移若干里路。

殷无涯很久没画这种符了。

他第一次画是在许多年前。

岁寒,松柏大青,腊梅大红。

他捧着陶瓷罐,登离火主峰,给师父送梅子酒、

那日,师父难得不练剑,而是立在案前画符。

他瞧着新奇,伸着脖左看右瞧。

师父摸他脑袋瓜,笑着问‘兔崽子,想不想学?’

他惊喜点头。

师父铺开一张宣纸,大掌握小爪,擡臂转腕,蘸墨提笔。

小雪停了又落。

盘香烧到头。

‘扭捏’的符终于成型。

殷无涯皱着脸,干巴巴问师父‘这是哪种符’、‘又有何用处。’

岑隐道:“瞬移符,一息之间,可移若干里路。”

殷无涯问,“徒儿这张可移多远?”

岑隐道:“从戒堂到饭堂。”

“那师父的多远?”

“比你远百倍。”

“哦。”

小孩子转转眼珠,又问:“师父画这符做什麽?”

“想去见一个朋友。”

老掌门眺望窗外,没头没尾道:“南境今天落了雪,比往年要冷。”

“他最怕冷,可惜我的符去不了那麽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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