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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闪电纵横,犹如厉鬼的爪牙,与雷声交合,彻底撕裂苍穹。
岑隐挺直佝偻脊背,神情昂扬,如在荒山初入道时英姿勃发。
漫天星火抖落,燃烧云层,映亮了老掌门空洞的眼睛。
他隐约回到了那个夜晚。
山风微冷,裹着海棠瓣。
蝉鸣了两声,乌头门悠然大开。
这一次,浮黎没披盔甲,如往日般轻袍长衫云底靴。
他抱着沉眠的小妖怪,指尖捏着盏鱼儿小灯,语调有点凉,有点懒,“去煮完长寿面。”
岑隐答应下来,乐呵地跑进厨房下面,还捎带煮了几颗鸡蛋,带着碟青枣酱。
他端面上桌,仙君给黎纤剥了颗蛋。
于是,小妖怪眉眼弯弯,笑出两个梨涡。
真好啊,真好啊。
经遭万年,皆不如今夜完美。
没有扶苍的罡风,没有畸形魔物,没有皑皑白骨。
只有漫川草木香和一轮下弦月。
尖锐的破空声,剐擦着耳膜。
惊雷骤降!
岑隐用尽最后一丝力,将木兰僧衣甩向半空。
砰!
时间被骤然定格,所有活物被天道凝固。
噼里啪啦!
只有业火在烧。
半息后,尘埃落定,耳边重归宁静。
江逾白僵硬地伸手,摊开掌心,半空浮灰纷扬落下,凑成小堆。
纵横漪澜万年的初代修道者,曾于太平时,吊儿郎当混迹市井,也曾在战乱时护天下平安,如今变作一捧灰。
佛光与天雷相击后,灵气激蕩,流下万千余晖,倾洩向这座虚拟人间。
在青光中,一切都变得明朗开阔。
它们一寸寸,一点点地拉开了重叠幻象的神秘面纱。
江逾白清晰地看到了每个阵眼,也看到了阵心所在。
深约百千丈的江底埋了一根肋骨。
纵有污泥掩覆,也莹白如玉。
几点星火从远方掉到了水面,迅速连成一片,整条江都烧了起来。
江岸绿树成荫,杂草丛生,便也跟着遭了殃。
酌煌和黎纤打了很久。
两人的真元在高速输出,战斗过程中所迸射的灵气沖蕩,扬起泼天浪花。
火势乍起,黎纤隐约陷入弱势,他生长南边,素喜温水和暖阳,如今被火焰炙烤,便有些难受。
酌煌本来愤怒天雷业火摧毁了他的大阵,但见黎纤一副蔫模样,倒也心满意足。
“小畜生,这把火来得好!”他兇狠道,“今日,我就借着天火烤了你!”
酌煌拿起叉戟猛沖,招招狠辣,他此刻濒临疯狂,恨不得活活吞了黎纤。
叉戟无比尖锐,裹挟着煞气与火苗,径直逼近。
黎纤旋身躲过,巧妙折身跃到酌煌身侧,手腕轻盈一伸一挑,对方肩膀就被戳出窟窿,露出涓涓的黑气。
酌煌咧嘴一笑,“小妖畜,竟然还敢主动攻击我。”
他擡掌打去,掌风森然凛冽,冷如寒冬的冰霜。
黎纤‘砰’地撞在老树上,震落满树花瓣。
细碎的梨花纷飞,干净皎洁,像扶苍的雪,也像薄暮的月色。
可惜,几瞬后,白就掺了红。
桃木剑与叉戟相抵时,被玄铁鈎头割断,鈎子刺进了白皙皮肉中。
差半寸就能穿透护心鳞,刺入他心髒。
黎纤疼得弯腰,有些想把自己蜷起来。
颜色稠昳的血,滴答地落在脚尖,瞬时洇湿了鞋面。
趁黎纤喘息时,酌煌步步逼近,将枯叶踩得咯吱作响,仿佛自己在碾碎黎纤的皮肉骨头。
“小妖畜,乖乖受死吧。”他伸手欲掐向黎纤脖颈。
却不曾想,对方浓密的长睫轻颤两下,便猝然睁眼,擡脚踢飞他的叉戟,与他厮打起来。
酌煌目眦欲裂,“你这小妖畜,不但下贱卑劣,还狡诈多端,我他妈今日定要让你挫骨扬灰。”
他以为黎纤小不点一个,力气自然也不会太大,却不曾想黎纤竟拳脚工夫了得。
小妖怪在折吾河初化形时,遭受过无数次挑衅,日夜除了吃,便是比斗。
单挑,群殴,吐毒液的蛇妖,擅长齧咬的蚁虫,长着獠牙的巨型兽群。
黎纤就没在怕的。
他想活,所以他也不能怕。
他甚至能从数不尽的近身搏斗中,分析出对手的下几步招式。
比如此刻,他丝毫不落下风。
可惜百招后,两岸上的火越烧越旺,焰苗窜了起来,有几簇甚至燎到了黎纤的发梢。
小妖怪额角冒汗,却没松懈,他边与酌煌缠斗,边稍稍向江边移。
酌煌朝他腹部重重砸下一拳:“你他妈到底哪来的底气与我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