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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隐望着闺女,“崽,这样你快乐吗?”

回应他的还是那句老话,“快乐啊,我可是要继承五座山头的女人。”

岑隐有些不快乐,不过,没几天他就又快乐起来。

原来,几个月前,他闺女在北域扶苍山脚惹了场风花雪月。

岑掌门又开始了养崽生活,上一个养‘偏’了,这个要好好养。

小孩子一点点长大,成了舒眉朗目,皎皎少年郎。

少年郎小江不读书不修行,天天跟着他‘瞎胡闹’。

南境水乡的每个小城,每道街基本无人不识这一老一小。

——李发财,李小明。

细雨初歇,祖孙两个街上徐行。

小江撸了根糖葫芦,第九十六次问,“为什麽我要叫李小明?”

他胡噜两把孩子脑袋,第九十六次回答,“你原名不好,吉兇参半,大浮大沉。”

小江木着脸,第九十六次反驳,“所有天师的太极卦象所显,明明是旭日昇天,名显四方。”

‘李发财’哼道,“他们懂个屁,都是些皮毛工夫。”

又过几日,两人赌坊赢钱,準备吃顿串串。

夕阳西沉,鸡翅膀上桌。

李发财没由来地问李小明,想不想入道修仙。

李小明点了头。

李发财问道,目光悠远,“你不想当李小明了?”

小江咬了口鸡翅膀,眼睛里面有星星,“可我本来就是江逾白。”

岑隐拍拍他肩膀,“好,我们收拾铺盖卷回山,从下一刻起你就是江逾白。”

许多年后,江逾白想,就算他要做李小明,他也不是李小明。

江逾白习剑的那年春,岑隐偶尔偷摸会站在离火峰头看他练剑,

横劈侧斩挽剑花,种种姿态他都熟悉极了。

岑隐想,这倒霉孩子很像一个人。

像谁呢?九百年前收过的徒弟?三千年前拜过把子的兄弟。

时间太久了,他想不起来了,也容不得他再想。

——扶苍山的封印松动了,与此同时,他的寿数也即将结束。

女儿,徒弟,宗门……岑隐没什麽不放心,唯有黎纤。

若是鱼哥哪天上岸了可怎麽办?

思量后,岑隐把江逾白叫到面前,当时他以为小外孙面冷心善,即便知晓黎纤是妖,也能友善相待,便郑重地将浮黎所留饲鱼指南交予对方。

他以为是传承,殊不知,是物归原主。

而后,岑隐将自己的丧礼大肆操办起来,漪澜各路宗门,无一不到场,满山缟素,天地均白。

弟子后辈呜泱泱跪倒一片,哭嚎声响彻天地,唯独江逾白这小子看穿详情,不肯对着棺椁里的石头哭。

扶苍山天光澄净,山底却有充足魔息,总有大批厚脸皮的修士不想走正道,特意跑到此地,借助魔息修行,吸上瘾后彻底沦为魔修。

因此,万年间,浮苍也偶有几次动蕩,不过肉体凡胎的魔修可以被刀剑镇压,扶苍终究太平。

但,这次不同。

积雪深厚,岑隐以长剑为杖,缓慢地行走。

他感受到了恐惧,来自脚底万丈的寒渊,不可名状的恐惧。

他仿佛在又看到了那四肢扭曲,浑身冒血的怪物。

然而,这次就只有他自己了。

山中的某块石某棵树,甚至方圆几百里的雪原都被留有法阵,大小加和足有千万个,他没入深山老林与冰川洋流,逐一核校检验。

深山无岁月,待到即将结束时,已过六年,他破衣烂衫地出山,準备买烤鸭和烧酒庆祝,却在山脚食肆听说小孙砸即将飞升真仙,他吓得酒碗都没端住。

连夜买了仙鹤票準备飞离雪域,却在啓程那日,看见了一道天雷业火,绚烂炽热,从天边滚滚袭去南境,最后劈到了归元。

与此同时,扶苍山底寒渊中万魔嘶吼,仿佛感受到了什麽,齐齐沖着南边,像是在对仇人发出诅咒,又像是在邀请老朋友过来做客。

岑隐无奈,只得留下。

魔息汹涌如大海涨潮,浓厚得使他陷入混沌,朔雪飘飞,将这位行将就木得修道者掩埋。

再次醒来,已是又四年,他被一群朝圣的佛修从积雪中挖出来,摇摇晃晃擡回伽蓝寺。

彼时,岑隐五感皆失,形容枯槁,如残枝落叶般,大抵有半月的活头。

他却日日都很快活,拄着拐每日寺中溜达,偶尔敲打小和尚们的头,偶尔去庙里问问‘菩萨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他总是这般乐呵,也惹得小和尚们活跃起来,经常成堆的,叽叽喳喳地跟在他身后,为瞎眼的老头逐个介绍诸方庙宇佛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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