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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掌院皱眉片刻,终是点头同意。
*
因闹鬼的缘故,陈府附近方圆十里的铺子歇了业。
江逾白步行数十步,方在一家混沌铺子寻得黎纤。
浅青色发带随风摇曳,缎上玉屑为阴沉的天色增添一抹暖。
他埋头吃馄饨,小身子隐在宽松的外袍里,随着动作,背上的脊骨若隐若现。
——吃得那般多,还瘦小得厉害,也不知能否再长大了。
江逾白在原地思索,另一边,黎纤已经发现了他,兴奋地招手,“白白,过来,这里!”
江逾白买了份糖炒栗子,提到他面前,抽开凳子落座。
木桌摆了六七个碗,还有两碟子萝蔔鹹菜。
黎纤把晾凉的馄饨推到江逾白面前,“素馅的。”
他边说,便从自己碗里夹出一颗馄饨,扔到脚边。
江逾白这才发现,他的斗篷下面藏着只‘白球’。
他道:“四翅雪羽鸟?”
“嗯。”黎纤点头,“小白鸟很乖很听话,我奖励它吃馄饨。”
“乖?”
江逾白挑眉,“它长在北域雪原,是漪澜大陆最兇猛的禽鸟。”
闻言,黎纤凑到他耳边,语气里带着俏皮得意,“我可比它兇猛。”
...能一脚踢飞两头熊。
纤长的睫毛剐得江逾白心痒,让其不由得回味起昨夜旖旎的吻。
他捏了下黎纤露出的雪白后颈,悠悠道,“其实,我也很猛。”
黎纤眨眨眼:“白白有多猛?”
空山幽岭中仅用六年登临大乘境?
桃夭漫野时战赢十余位同龄佼佼者?月白风清夜跨境杀长者?
还是霜雪沧寒里,以一剑穿云,锻造豔霞烈焰,火树银花?
不对,这些都不是。
江逾白喝了口汤,气定神閑,故作神秘,“这也是我的秘密,等你坦白时,我再告诉你,我有多猛。”
“唔。”黎纤丧气点头,蔫蔫地吃馄饨。
江逾白把雪羽鸟抱到怀里,用衣摆挡住它多余的翅膀,“你是偷着把它带出来的?”
“不算偷。”黎纤鼓腮含混道,伸手朝头顶一指。
江逾白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三层高的酒楼挂着淬金的招牌,丘寻越临窗而坐,旁边站了两伙计布菜烹茶。
感应到江逾白的视线,他扬手扔出几片金叶子,随即偏过头,冷着脸,嫌弃地向下扫了一圈,而后捏了个响指。
闻声,雪羽鸟连忙从江逾白腿上跳出去,使劲地抖动身体,‘腾’地变大好几圈,震翅高飞。
四只羽翅剧烈扇动,吹裂灯笼布幡,桌椅亦被撞翻,掀起一片飞沙走石。
街边巷边的百姓被吓得够呛,抖着腿往家跑。
“够了!”江逾白低喝一声,扬手打出道光圈,箍住雪羽鸟的身体。
待尘埃散尽后,丘寻越站起身,居高临下道,逐字逐句地宣布:“我,与你们两个,一同去渡厄城。”
江逾白被这厮气笑,“所以,你把所有人赶走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自然不只一句。”丘寻越道,“我还要在渡厄城最外圈的绻云楼上打赢你。”
第100章 渡厄城·二
***
丘寻越一番‘豪言壮志’掺着灰屑, 回蕩在街角巷尾,引得黎纤频频皱眉。
他捏紧拳头,磨了磨一口细白的牙, 兇巴巴道:“白白,我替你揍他!”
“不用。”江逾白摇头, 与黎纤耳语, “他对打赢我这件事有执念, 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应战,亲自胜他。”
黎纤眸光一黯, 琢磨片刻, 才懵懂点头。
回陈府后, 江逾白本是想与先生, 夫子打声招呼后即刻啓程, 谁知又被陈文缠住,哀痛欲绝地求几人带自己去渡厄城。
陈文已临垂暮之年,周身弥漫着萧索气息,犹如夜半残烛。他匍匐在地上,一张老脸涕泗横流,覆在麻密的皱纹上, 滑稽可怜。
江逾白盯了他半晌,终是颔首应下。
他没被打动,只是觉得谁系得结扣, 也应由谁来解。
*
辞别晏掌院,以及衆导戒堂夫子,六人当即啓程。
因神魂有损, 御剑耗灵,丘寻越便骑着四翅雪羽。
陈文不是修道之人, 无法御灵器,也只能与丘寻越同乘。
大鸟抖擞身体,翅翼亮现,羽毛软白蓬松,扑簌地落了满地。
羽翅展开到最大尺度,呼啦一声,卷着草叶花瓣,扶摇而上,有登天揽日之势。
无妄剑起势前,黎纤悄悄弯腰,在脚边捡了片羽毛,攥在手心。
长剑与灵鸟并排飞,黎纤站在剑尖,边偏着脑袋去瞧四翅鸟,边用指腹摩挲掌心羽毛。
心尖雾气缭郁,眸中水芒盈溢,有道不尽的豔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