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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层叠绿松里冒出个姑娘来。
杏眼朱唇,通身锦衣华服,叮当环佩,满头青丝散落肩头,风一吹,空气中便氤氲着馥郁的海棠香。
江逾白略略偏头,看见几尺外,被黎纤拴在树根处,半死不活的丘寻越,也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想来是丘棠也不没将这段情仇往事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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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踱步倒几个山匪眼前,微昂着雪白的颈,“快滚。”
“嘿嘿。”
匪头咽了咽口水,狞笑道,“小姐,大晚上地在这黑林子里,莫非是迷了路,不妨让哥哥们带你去乐呵乐呵……”
“姑娘!快走!”书生拖住匪头小腿,道:“他们不是好人,姑娘你快跑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可姑娘依旧不为所动,只道,“我若走了,谁来救你?”
她拍了两下手,只见,原本盘旋在树干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紫黑蟒,‘腾’地跃起身,张开盆口,露出尖锐獠牙。
短短一剎那,地面成帮结队的匪徒们半个不剩。
连惨叫声都没有。
实在是太快了。
以至于,除了黎纤这位大妖怪,几乎没人看得清它的动作。
书生长着嘴,瞪着眼,身体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分外滑稽。
姑娘挥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吓傻了?”
书生讷了好久,方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作揖拜道,“小姐的救命之恩,陈文没齿难忘!”
他边作揖,边咳血,染得阔袖乌红,骇人得紧。
“你叫陈文?”姑娘笑得肆意,“好俗的名字。”
“嗯。”陈文不好意思挠挠头,“家母说俗名好养活。”
“哼,我还知道更俗的呢!”姑娘饶有兴致地翻弄着陈文箱箧里的小物件。
“前两天,我与云水门的少主斗法时,我的蟒蛇被她打成了重伤。”
“灵兽难御,得了病更难治,我找了好久,才寻着个本领高的医修。”
“他的名字叫常寿!”姑娘好一顿嘻嘻哈哈,“你说俗不俗?”
夜色阑珊,眼前人姿颜昳丽,笑得明媚,一下子就晃花了陈文的眼。
他怔怔道,“俗,很俗。”
他不自觉道:“不知,不知...姑娘的姓名府邸,陈某日后想登门拜谢。”
“丘棠,海棠花的棠。”
丘棠,陈文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反複碾摩。
这边,丘棠翻着块燕几图,摆在腿上左右划拉,“看不出来,你买得起四十九板的燕几图。”
“不是。”陈文解释道,“我自己做的,準备拿到流月城的集市上换些银钱。”
“你的手竟这般巧?”丘棠边翻,边翻弄他的书劄,“你还会绘画作诗?”
“略懂,仅是略懂。”
“别谦虚,过来,给本小姐拼拼这块板。”丘棠做到树桩上,留了点位置,示意陈文过来坐。
陈文扭捏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修道之人,逍遥自在,没有那些个讲究…”丘棠一把扯他过来。
天旋地转间,又激得陈文狠狠地呕了两口血。喷在丘棠的鞋子上,让素面蜀锦开了花。
陈文来不及擦嘴,慌张地弯腰去给丘棠擦鞋。
“不用,我回家换新的就行。”丘棠阻了他的动作,“你伤得那般重,应先去治伤才对。”
“跟我去流月城,我找常寿给你治病,他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能耐,你这些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丘棠恨不得替常寿拍胸脯保证。
***
黎纤躲在枝叶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偶而,还悄咪咪笑两下。
他道:“白白,书生算不算因祸得福。”
江逾白瞧着黎纤的梨涡,俊颜爬满温柔:
“算,有影的地方,自然有光…”
“嗯!”
不等江逾白讲完,黎纤就飞快地点头。
他觉得,上苍让他在晦暗的海墟里沉潜多年,却也在他甫一上岸时,把白白送到了他身边。
黎纤踮脚凑到江逾白耳边,道:“我好开心,我一只妖怪鱼也能拥有光。”
拥有光,拥有爱。
他的声音小小的,俏俏的,却遮掩不住绵绵欢喜。
江逾白先是楞了下,反应过来后,清隽的眉眼一挑,难得地挟了抹风流。
隔着朦云胧霞,心领神会而来的甜,根本比不过砸开烟雾,兜头而来的糖粒子。
前者是绕梁的雅音,后者是琅琅的民谣。
前者是茶,可留蕴唇齿。后者是酒,能灼人肺腑。
江少主以为,他名字不俗气,但他人俗,他想要兜头而来的糖粒子!他想要黎纤亲口说出来!
江逾白勾唇,嘴角弯弧,装模作样,明知故问,对黎纤道:“谁是你的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