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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若是被抓回去,照样会…会死得很惨。”

他扯开残破衣袍,露出胸膛的道道血痕:“带我走吧,求你了。”

幽咽的诉泣声回蕩在接天雪涯的每一处。

沈清浔俯首,把头抵在那双鸦青长靴上,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着。

嵌在靴尖上的墨玉珠石,咯得他额头生疼。可他却不能退缩半分,面前的公子是他逃出此地的唯一希望。

——若是走不了,便只能去死。

——所以,江逾白,带我走吧。

风又盛了些,吹得背后薄氅猎猎作响。三千青丝积满霜花,裸露在外的小臂冻成紫青色。

就在他以为会被彻底拒绝的时候,忽听上方传来声轻叹。

“好,带你走。”

“起身吧。”江逾白道。

得了他的允準,沈清浔强撑着站起来,再度向他作揖道谢。

三尺长剑倏地变大,两人登上剑刃。

江逾白立在剑首,不发一言,漆黑瞳孔里倒映碎冰细雪,俊朗的脸庞透着丝丝缕缕的盎然兴致,

沈清浔敛起温润眉眼,柔声问道:“这是江公子第一次见雪吧?”

兴许是见了‘玉树银花散满天’,‘腊梅一夜遍寒枝’此等绝美景致的缘故,江逾白勾起嘴角,露出疏朗神色。

“嗯。”他应道:“冬至时,家乡虽落了雪,但到底比不了北域的粉妆玉砌。”

就这样,两人在半空中会时不时地攀谈几句。

沈清浔:“江公子三更半夜来此地应该不止为了赏雪吧?”

“与师弟们打赌,能否取回紫斑灵芝。”江逾白言简意赅。

“可你都给了我。”沈清浔惊道:“岂不是要输?”

“无妨,几坛酒而且。”

******

途径中腹时,歇息半天后,两人于第四日抵达南境。

这里甚美,擡头可见处处好风景。

远山如黛,暖光融融,林间泉水叮咚响,清浊分明,偶有几只蜂蝶翩跹起舞,景色怡人惬意。

——这便是南境的雩风时节啊。

沈清浔边走边看,沉浸在烂漫春光里。

江逾白踏在布满绿苔的石板长阶,步履沉缓,有意在等身后人。

略长的鹤氅坠在苔藓上,沾染点点绿星,更拖慢了两人速度。

“南境暖,嫌热便脱了。”江逾白提醒道。

“不热。”沈清浔拒绝道。

临近山门处,好几个毛头小子聚在一堆,嘁嘁喳喳地吵嚷着。

不知是哪个喊了句大师兄回来了,一群人便乌泱泱地围住了江逾白。

“带回紫斑灵芝了吗?”为首的少年嬉笑着:“若是没带回来,你埋在院子里的宝贝就全归我们了!”

闻言,沈清浔心头一跳,欲开口解释。

却听江逾白漫不经心道:“没带回来。”

“嘁,我就说嘛!”这几个人一听到否定答案后,立马兴奋起来:“快!把你的竹叶青,梨花白,寒潭香,通通都交出来!”

几人推搡着江逾白,开心地要债讨账,后来不知哪个小童突地沖沈清浔喊了声‘你是何人?’,‘怎麽穿着大师兄的衣服’,衆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沈清浔攥紧鹤氅,喉咙攒动,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因身形清瘦,唇无血色,在南境的灿阳下,显得格外虚弱。

少年们的脸上带着数不尽的好奇心,像纤细尖锐的刺扎在他心口,他们围在他身边,像是密不透风的墙。

光鲜的服饰,天真的脸庞,怜悯的神情,探究的目光......

尽管他们毫无恶意,可这些,足以他喘不过气。

——分明是相同的年纪,凭什麽只有我要过被人折磨的苦日子?

周遭的光线骤然泛冷,他甚至觉得江逾白根本没有把他带出风雪界,他仍然在狼堆里,下一秒就会被衆狼分食。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黑,透骨刺肤的寒,唯有身上的氅给他温暖。

意识散去的最后那刻,他只记得他被一只温热手扶住,所以,才没有摔下青石台阶。

*****

再度醒过来时,入眼的是素色云纹绡纱帐,雕花窗大开,窗外有一棵参天古树,枝叶青葱,枝杈上几只黄雀成排列队,正啄着爪边的谷粒。

枝干的尽头斜坐着位少年,墨发半束,藏青发带迎风飘摇。

他的眼睛盯着小雀看,每当谷粒见底之际,便丢一撮过去,如此往複。

时不时地弯起的眉眼,昭示着其人的愉悦心情。

约摸是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少年偏过头来,正好对上自己的怔松目光。

“醒了?”江逾白倾身,自树顶跃进窗子里,像是穿堂而过的羽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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