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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霁刚一进门,便听见里屋又传来声音:“我刚听见有两个人,你的朋友呢?怎麽不一起进来坐坐?”

这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对一个陌生闯入者的问话,亲切得倒像是在与旧友寒暄。

宋时霁循声走到里屋的空门框外,屋内景象一览无余:一张木榻,一把椅子,靠墙处放了一个木架。

坐在木榻上的人,身着一件朴素整洁的白衣,一手执着拐杖,另一手端正地放在腿上。虽然眼前白布遮了他半张脸,可光是看那舒展上扬的嘴角,就能轻易想像出白布下的眼睛,必定也是笑意盈盈的,如同天边的一弯明月。

谢秋迟听见足音渐近,举起拐杖,朝榻边的椅子一指,似乎是示意来人坐下。

宋时霁垂眸看了一眼,没有动作。

既然来人不愿意坐,谢秋迟也不强人所难,继续笑着问:“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啊?”

“……”

“如果只是要钱,这屋子里能看到的,就是我所有的钱财了,你看看有没有什麽入得了眼的,”谢秋迟自顾自地继续道,又用拐杖指了指靠墙处的木架,“那个架上,应当还有个烛台。反正昨天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了。”

“……”

“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谢秋迟笑道,又察觉自己语气好像太喜庆了点,赶紧收敛了些,“抱歉,我失礼了。”

宋时霁走到他面前,轻声开口:“谢先知。”

谢秋迟听见这个称谓,表情顿了顿。

此地是蛮荒之地,别的山民都当他是个穷瞎子。能知道他是先知的,来意便昭然若揭了。

“看来是要命的,”谢秋迟释然一笑,複又伸手朝墙边木架指了指,“那个架上,应当还有把刀,你请自便吧。”

“谢先知,”宋时霁缓缓靠近他,又在他面前蹲下,“你受苦了。”

谢秋迟沉默了一阵,艰难地扯起嘴角,强笑道:“我糊涂了,烦请你自行说明来意。”

宋时霁沉着声音,徐徐地道:“我来治好你的眼睛。”

谢秋迟似乎皱了眉:“治好我的眼睛?”複又叹了口气,说不出是悲悯还是无奈:“你这是何苦,大老远跑来,与一个瞎子说瞎话。”

“我能说,便能做。”此话既出,她便伸出手去,在谢秋迟还未反应过来时,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便见谢秋迟即刻倒在身后的木榻上。

施法不过弹指一挥间,不过要等谢秋迟醒过来,则需花上几小时的功夫。

宋时霁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时刻观察床上之人可有异动,怕他醒来时受刺激,还特意为他把白布系了回去。

羔羊(二)

黄昏的山顶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木屋深处传出,仿佛要活活拆了这房子,直接沖到天上去,配合着天边那道红得诡谲的晚霞,活像是祭坛上一只羔羊的惨叫,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天际。

南向生本在倚树歇息,听见这叫声,拔起腿便沖向木屋,擡手强行解了禁制,一边沖进客堂,一边大叫着:“宋时霁!”

一进来就看到谢秋迟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痉挛的双手捂着眼睛。

而宋时霁半蹲在谢秋迟面前,神色焦灼:“谢先知!你冷静!”说着便擡起手来,想要催动神力,为他安抚情绪。

可她这一靠近,反而让谢秋迟更加激动,又惨叫着道:“你不要过来!”

南向生问道:“怎麽了这是!”

宋时霁边后退,边回答:“他不适应。”话落,只见谢秋迟连滚带爬,沖到了墙边木架前,取下一把刀。

南向生愕然:“谢先知,你——”

“你们不要过来!!”谢秋迟威胁道,之前的和煦蕩然无存,脸上只见刺骨的惊恐。

可他嘴上的语气再兇狠,却也从没做过拿刀威胁人这档子事,半天没决定这刀是该对着宋时霁,还是该架在自己脖子上,如同烫手一般在身前危险地晃来晃去。

宋时霁害怕他一个不稳,刀掉下来刺伤自己的脚,便好声相劝:“谢先知,先把刀放下!”

二人目光相对,皆没有动作,却见谢秋迟面上那几分强撑出的兇狠渐渐瓦解,对着宋时霁大喊出声:“你为什麽要治好我的眼睛?为什麽要让我看见?”

宋时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谢秋迟佝偻着背,竟像个孩子般大哭了起来。正当宋时霁不知如何好,谢秋迟的哭声又忽然停了,持刀的手伸向她,道:“挖出来。”

“……”

见宋时霁没有动作,谢秋迟的眼泪决堤而出:“是你给我放进去的,你给我挖出来啊……”

谢秋迟步步逼近,宋时霁步步后退,二人从里屋一路对峙到客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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