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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身穿过重重花影,在群花正中唯一一棵枯槁的紫荆花树前站定。
继而,他擡起手掌,好似珍重万千,将指尖轻抚在干枯树上。
天际星宿清朗,遥望这位上神星君,将夜色拉长。
元罗星君轻声开口,缓缓道:“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天尊与你那位帮忙找回神识的朋友,许是要成亲了。”
夜风搅着花香,四下无人间,不见任何答複。
元罗星君话语温和,问道:“你若还在,想必定是要去喝上一杯喜酒,是不是?”
月光中,他好似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眼中柔情渐渐布满浓浓哀色。
他缓缓闭起双眼,在一片安静中,细听起自己的心跳声。
元罗星君知晓他体内这颗神心并非属于自己,所以有时,当他每每感到心痛,便总会想,那心痛的人究竟是他,还是那位将心髒赠予他的神兽。
数日以来,他没想出结果,亦无法放下所想,总是苦恼。
当日雪夜分别,除了这颗神心,夫诸什麽也没有留下。
幸得天尊爱徒以妖力布满京安,才找到那唯一一缕还未散去的神识,交予到他手中。
他替夫诸将九名被害者的魂魄亲自送入地府,看顾九魂直至投入轮回井,把命案好生善后。
而后,他想了良久,最终在一日初晴,带着那缕神识,回到两人相遇的敖岸山中。
他在山中游走多时,找到了他当年扎根的山谷。
那日的山谷中,一颗枯木立在万树之间,与他当年之象尤为相似。
他心念微动,将神识引入山中枯木,方圆花树察觉到神兽回归,剎那竞相开放,方成这山谷中万花盛开、久久不败的奇景。
可自从此地花开,早已百日不止。
纵得神息日日养护,又恰逢春日正临,这枯木却仍没生出灵智,更未有一丝鲜活气息。
树前,元罗星君轻轻阖眼。
风无意吹拂,将方圆花枝拨动。
对于他来说,他有时很难想象,夫诸是如何在那麽多花树中,一眼望见无心空洞的他,将他细细养护。
同样,他也很难想象,夫诸是如何等他一世又一世,还仍愿放他一次次离开。
他从前仰慕古人,士为知己者死。
但想来,望着知己死去,或许更残酷些,能消磨为神者的孤傲与执拗,如同淩迟一般。
星辰微颤中,元溪脸上带着一点无奈,轻声道。
“本是我修心不够,便被你强赋神心,回归神位……论起为神,其实我未必有你做得好,因为若换作是我,也许一次也不会让你离开。”
他浅笑喃喃。
“我今日上山,也未有摔倒,你可安心,只是不知你若知晓,是否会因太过安心,迟迟晚归。”
花影斑斑,不见故人回複,只剩满谷寂寥。
星君站立良久,随后在枯枝下席地而坐。
轻响中,他上身朝枯树倒去,轻缓靠上树干。
木纹之中,他与枯枝安详相憩。
四周花瓣飘落,覆盖在宽大的素衣间,不多时便缀成点点豔色。
浅眠间,星君忽而觉得自己有些不该。
今日原是有喜事传来,他才想上山告知,理当高兴一些,不该说些失落的话。
可他心中酸痛,说不明是羡慕,又伴随着一片苦涩。
他想,如成亲一般的结局,想必是极为幸福美满的。
恍惚间,他指尖无意蜷缩,在木纹上摩挲。
不曾被察觉的情意在分别之后,于思念中愈发沉沦。
伴随着轻抚,在无人注意的暗处,当星君指尖停下的瞬间,一支枯枝突然出现一丝与微风不甚相干的轻晃,转瞬而散。
混沌之间,熟睡中的呓语,褪去了所有神族清冷,带上一点摇尾乞怜的软弱。
夫诸。
呢喃声浸在往事中,将深夜的暗色融为一体,再催化出一道叶脉来。
自古敖岸山临大水一畔,水声涛涛不休。
水势映着天际星宿,应华夏脉络,四下奔走间,曾亲见无数韶华化为白首。
温柔岁月之中,一只极小的浅色嫩芽,在星光的照映下,从枯枝的凸起间徐徐抽出。
悄无声息间,它仍是静静地,立在枝杈上。
仿佛是在用尽所有力量,静静守着那道,树下浅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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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安人间春日,花朝月夜。
方归赈要结婚的消息一经爆出,登时一跃成为校友群、博物馆以及故宫西三所的头条新闻。
导致钟暮遥在第二天醒来后,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五十二个未接、一百三十五条短信、以及那声势浩大的六百多条即时聊天消息,直接石化在被窝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