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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渐小,却又忽而清朗,问道。
“若你还能见到阿忆,能否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蚩尤:“什麽话?”
方归赈望着九黎壶,唇边带着一点笑意。
“告诉他,不要因为我又骗他,生我的气。”
他微微垂目:“或者,他一定要生气的话,不要生太久。”
浩劫正中,他要蚩尤带这样的话,几乎如同戏言一般。
可蚩尤双唇轻抿,不知为何,却一时没有答话。
方归赈良久没等到蚩尤答複,不解朝后者看去。
就在此时,本应空无一物的九黎壶却突然异变,再次涌出片缕怨气,并自转摆正。
方归赈朝天边望去,只见九黎壶上代表「老」苦的咒印,红光若隐若现,竟一时变得和一旁圆满盛亮的「死」苦相同。
异变中,方归赈眉心微蹙,心中突生一道不安。
此壶中的死苦,是由钟南山中上古巫族而起,又由钟长青自甘赴死,将怨气圆满吸收。
他当时虽注意到这道咒印与其他咒印色泽不同,却本以为是因巫族隶属上古,并未想到其他异常。
但,由神棠山神一腔孤寂怨恨、连同氿泗村中诸位老人填满的老苦,不可能与上古扯上任何关联。
星台之上,蚩尤一并微楞。
方归赈双眼微眯,将神棠峪中诸事想过。
此时的氿泗村,在场应是阿忆、纪明秋、鬼童与地府阴兵,可这其中无论哪一方,都不应会在此时感知到老苦。
至高山巅上,方归赈眼底隐隐露出一抹深暗。
……除非,事情并不如他安排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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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之中,陈延安面容安详。
几名弟子揽着陈延安的尸体,还是第一次发觉,原来总如一座高山的师父,体重竟是这样的轻。
纪明秋蹲在陈延安一侧,双指探过脉息,眉心微微蹙起。
一人目光晃动不休,看向纪明秋:“上仙!师父他怎麽样?!”
“他体内精气全无。”纪明秋语气是一贯的寒凉直白,却难得有些难以开口:“与被毁的紫府无关,他即使突破,步入金丹之境,也已无生门。”
“怎麽会这样?!”小道长喊道:“师父怎麽会……怎麽会!”
随着几人承受至亲离别之痛,五阴怨气再扩一分。
山间树木尽数被焚,气温不断攀升。
路口处,瞿经理先派出几人,将已经装满老人的车辆开走。
随着山火蔓延,村中不少屋棚也被山火影响,纷纷燃烧起来。
整个村子在火光炙烤中扭曲,瞿经理虚脱跑动间,脚下被凸起绊倒,直直摔在地上。
他全身酸痛,呼吸急促,意识猛然迟钝,看向模糊的前方。
他已经与其他同事将氿泗村半数老人搬走,可仍然剩下半数之多。
瞿经理眉头狠狠拧起,环顾四周。
现在火势越来越大、人手却变少了,那边那名老道长的情况,似乎也不明朗。
怎麽做,他还能怎麽做?
焦躁中,瞿经理目之所及,是一片冰凉、却泛着炽热火光的泥土。
他双手紧握,吸入一道尘烟后,再次猛烈咳嗽起来,像要将五髒一起咳出。
尘烟滚滚而来,吹入几人所在的土路,呛得人喉咙生疼。
瞿经理张大嘴巴,吸入的却尽是灼热,没有一丝鲜活之感。
他甚至有种错觉,他也许已经不在氿泗村中,而是到了传说中的无边火海。
窒息高压下,瞿经理用尽全力想要站起,却忽而生出一股无能为力之感,手上猝然洩力。
人间炼狱之火,仿佛连意志也能寸寸焚烧。
就在此时,一道清凉山风,忽而自山脉清溪之间一路吹拂,拨开山火之势,直直送入氿泗村中。
这道清凉山风如缠绵雨水,涌入大肆作乱的五阴怨气中。
与此同时,纪明秋察觉到瞿经理的异常,快跑到后者身边,将人从地上扶起。
继而,纪明秋仰头看向这道轻柔山风,眼中微微错愕。
前日没入溪流深处的山印玉珏,此时从溪边破土而出,重返氿泗村中。
透玉高悬在衆人头顶,带着静谧又安详的山中气息。
下一秒,青衫残影于山印之下翩然而现,虽衣沾无数怨气,身携澎湃黑雾,眼中却一片清明。
青衫人看向纪明秋,与后者四目相接。
继而,她面色郑重,朝纪明秋点了点头。
纪明秋瞬间明白,神色忽而凝重。
他双掌合一,再度分开时,将全身神息猛然放出,注入进神棠山印之中。
明明是寒冬时节,可整座神棠峪一时突变,仿佛萧瑟不在,骤然葱郁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