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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奕此时看天机长老与张宗泽争吵,看得十分津津有味。
他突然感受到方归赈的视线,转头看时,看到了一双极为深暗的眼眸。
两人对视瞬间,方归赈心中一紧,将心中所想收敛。
他眸中暗色一剎敛起,变回寻常的和善模样。
张家一老一少争论半晌,最终因乾坤鼎一事过于重大、牵连甚广,还是依了张宗泽的意愿。
季听奕看向天机长老,问道:“你张家可有专门用来安放乾坤鼎的法器?”
天机长老点头,自法袍内襟掏出一枚方盒:“此乃往日存放乾坤鼎的琅环木匣。”
季听奕接过木匣,将木匣平稳置于掌中。
淡光之后,那尊被胡乱扔在玉清境花树下的大鼎,随着术法转入木匣之中。
季听奕将木匣递出:“给。”
虽是商量好了,但此时此刻,天机长老仍然不禁微楞。
他迟疑着接过木匣,以灵力探之,感知到乾坤鼎已然在匣中安放。
这狐妖竟真的……就这麽将乾坤鼎还了回来。
季听奕看向张宗泽:“你今天也先回去,我什麽时候想找你,再叫你过来。”
雨势渐重,将人间化为一片混沌。
天地之别,一时令人难以分辨。
天机长老承诺回去后,会立刻加派人手调查京安剜心命案,并派车将王霖曦送回听尘阁内。季听奕听过,打电话给玄武,将今日之事与玄武说明。
听尘阁中坐镇的神女,原本正在给地仙开大会,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继而,她遣散衆仙,打算点个炸鸡夜宵,等王霖曦回来一起吃。
张家两人离开时,季听奕与方归赈沿着院廊,一同将两人送到大门处。
雨势磅礴中,张家两道身影仅仅十余秒,便消失在巷中。
雨声中,方归赈将大门关上,转头看向门后倚墙靠站的季听奕。
他犹豫几秒,没有问出想问的问题,只道:“回屋吧。”
两人沿路返回内宅,雨落不休,颇有些漂洗京安的意味。
一路,两人格外安静。
内宅庭院中,湖面一片碎纹,跳珠错落飞溅。
院灯轻柔,隐在仿古风格的薄瓷灯罩后,从晃动的雨里看去,像一团团模糊的荧光。
穿湖游廊正中,季听奕脚步停下。
方归赈察觉到身后人停住,不解回身看去。
季听奕借着雨声遮掩,轻声问道:“我还是有点在意,你方才怎麽了?”
方归赈愣了下,继而故作不懂道:“方才?方才什麽?”
季听奕刚刚说了许久的话,这时嗓音微沙,轻声细语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撩拨。
他笑道:“我方才说要张宗泽给我当小厮时,我看我的眼神,想要把我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方归赈闻言,避重就轻道:“我只是有些意外。”
“是吗?”季听奕道:“可你之前在文华殿前,就曾经问过我,为什麽张宗泽可以,你不行。”
季听奕不慌不忙,口中一字一句,充满招引的意味。
“我发现,比起其他人,你好像……格外介意张宗泽与我的关系。”
雨声淩乱,引得人心更乱。
方归赈既然被看透,就索性承认。
他淡淡道:“嗯,我的确很介意。”
季听奕有些不解:“为什麽?就因为他体内有一丝属于你的灵气,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移情别恋?”
方归赈看向季听奕的身影。
那人穿着他的衣服,全身沾满他的味道,又是他一手教养长大,本应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雨打浮萍间,方归赈迈步,返回季听奕身前。
方归赈声音沉闷:“他是你当年下山,遇见的第一个人。”
男声散在雨中,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真的。
可同时,那声音又十分执拗,带着一股与那人身份不大相称的醋意:“你为他化成人形,为他杀人。若不是我在场,你差点为他,连命都丢了。”
季听奕听完,目光呆滞了半晌。
……他觉得方归赈这话有些不讲理。
他当时年幼下山,心智如同稚童,行事莽撞,未曾查问清楚就动了手,也完全不计后果,险些出事。
一套弱智操作下来,就算硬往好听了夸,也最多只能算是知恩图报而已。
季听奕:“所以你送了张宗泽一缕灵气,护他在轮回中永世平安,当替我还那一饭之恩?”
方归赈眼底微浮,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
季听奕:“张宗泽说的,他虽然转世,但还记得你当时对他说的话。”
雨水沿着瓦檐滴落,反射着廊下花灯的柔光,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