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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奕低声道:“嗯,那走吧。”
他默默转身,朝车上走去,方归赈紧跟其后,将人送到车边。
两相无话的同时,又到分别时刻。
待拉开车门,季听奕问向身后的人:“我当时让钟暮遥送你去了医院,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哪个医院,挤一挤,我们把你送回去。”
方归赈格外彬彬有礼:“我打个出租就行。”
季听奕扶着车门的指尖微微用力:“这麽晚,你还能打到出租吗?”
“嗯。”方归赈话中自然,仿佛已经将情绪完全整理妥当:“我帮不上你什麽忙,但不给你添麻烦,还是能做到的。”
季听奕只得点头,随后动作迟缓,坐入车中。
方归赈在帮人关上车门前,手上停了一下。
随后,他犹豫开口:“我……”
季听奕听到声音瞬时擡头,问道:“什麽?”
方归赈望着季听奕的眼睛,迟了良久,将想说的话悉数收回心中。
他道:“没,回去吧。”
继而,他手上用力,将车门轻轻关好。
纪明秋等了老半天,见两人终于说完话,啓动了引擎。
眼看王霖曦打了今晚的第二十八个哈欠,一行人终于踏上返程。
直至方归赈身影从后视镜中完全消失,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季听奕仍然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麽。
玄武趴在车窗上,感受着汽车行驶的低频振动,感觉十分新奇。
无声车内,纪明秋有点不解,问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季听奕:“你俩怎麽了?”
窗外朱墙景象慢慢远去,各色彻夜不休的商户招牌映入眼帘,季听奕静坐不言,只遥想此地白日繁华景象。
视线走马观花,就像他在人间经转不停,将所有阴错阳差、事与愿违饱览无遗。
时间仿佛过了良久,久到季听奕用以冰封心脉的寒玉,险些变为亘古霜雪。
他终于开口,眼中一片暮色。
“是否我苦熬千年,当真连他一世的片隅时光……区区数十年,也不能拥有?”
轻软问句虔诚无比,仿若是在这深夜中苦苦相求,妄想求得有人,能给他一卦指引。
纪明秋遥望远处信号灯,轻叹一声后,向路边靠去,将车稳当停下。
玄武与王霖曦没有说话,寂静人间,夜风徐来。
纪明秋几经思量,继而缓缓道:“如果没有意外,我至多能帮你瞒上十二载,直到下次各地地仙回蓬莱轮换之前,应该不会被那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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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归赈走在城墙外围,身影萧瑟,远远看去,有些像在深夜游蕩的孤魂。
他特意选了与季听奕等人相反的方向,路灯拉长着影子,随着他的脚步,连夜风都大了些许。
渐渐的,夜风中传来一阵脚步轻响。
随着气喘声细细传来,那道脚步也同时落在他的身后。
身影交错间,来人将方归赈的小臂牢牢握住。
方归赈被拉动回头,只见路灯下,是季听奕轻喘的脸。
方归赈:“你怎麽——”
季听奕手心炽热,眼中含着沐火而出的天光。
他眼角微红,靡丽妖冶,却又好似纯净至极,一如池中清荷。
“方归赈。”他问:方才关上车门前,你想与我说什麽?”
色令智昏
方归赈眼中的诧异,渐渐化为盛夏灼热。
那双向来充斥着疏阔与书卷气息的双眼,倒映着面前人的脸。
“不是什麽要紧的话。”方归赈:“我只是想问,我还能不能去听尘阁找你。”
季听奕:“那你为什麽没问出口?”
方归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怕你说不行,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不想见我,自然有千种万种方法,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他看着自己被拉住的小臂,问道:“你为什麽突然跑回来?”
寂静街道,远处旧墙布满斑驳痕迹。
季听奕:“我只是在想,譬如朱高烨一般自私自利之人,就算结局满盘皆输、死后尽得百年折磨,但也都曾与心爱之人相伴相守,渡过惊鸿岁月。”
他嘴唇蠕动,下巴微扬,轻声道:“就算我是妖,也犯过大错,可我还是想知道,我此时不管不顾,来找我想见的人,那位定下天道的圣贤,到底会不会惩罚我。”
季听奕眼中布满贪恋,像克制到极致后,一旦随心,便不愿再恪守一丁点。
方归赈微微怔住,静听心跳趋近浓烈。
现世浮躁至极,可方归赈素来稳重,对任何人、任何事,从没有过多余的偏爱。
此时此刻,季听奕身上那份痛入骨缝的执着,溢满整张漂亮的脸,却让他无法释怀一丝一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