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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归赈自认知趣,在为所谓的为人处世上,他一向谦和内敛,既然被明确拒绝,便不会多加纠缠。
他朝季听奕两人微微笑了笑:“你们回去吧,我和钟暮遥也準备走了。”
季听奕一时慌乱,问:“你刚说可能有事会找我,指的就是这件事?”
方归赈看他:“我已经没事了。”
季听奕熟知眼前人的性子,知晓方归赈此时决心不说,就算他再问,方归赈也不会改口。
随即,他看向扶着方归赈肩膀的钟暮遥,玉清剑在掌中若隐若现。
季听奕对钟暮遥道:“他不说,你说。”
钟暮遥当即选择卖队友:“是,他还说蛊毒发作时跟你待在一起,会好受很多。”
方归赈一瞬回头,看向刚刚还要带他去相亲的钟暮遥。
钟暮遥也没办法,此时绞尽脑汁,力求两边都不得罪:“你看人家多关心你啊。”
混乱的文华殿广场一角,四人心中各有所想。
恰逢紫薇季节,幽香缓缓透过宫禁高墙,载来夏夜微风。
方归赈开口打破沉默,口气平和地,朝季听奕道:“我没想太过麻烦你,只是……想余生好过一些。”
季听奕看向方归赈:“什麽时候被人下蛊的?”
方归赈:“前年。”
季听奕气息微乱:“这麽久……”
他心中百转千回,一时盘算日子,一时回忆所有有关苗疆蛊虫的内容。
但他一通思考下来,发觉自己脑子很乱,什麽也没理清。
方归赈见季听奕眼中闪烁,低声道:“你别急。”
他这话说得既轻又淡,好像他本人一点也不担心,只希望季听奕同样不要多虑。
方归赈:“你看,我好好的。”
季听奕手中微攥,他看着方归赈放松的脸,明知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却也不懂,眼前人到底为何总能摆出这样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几千年前,当那人离开玉清境时,同样明知自己不会再回来,脸上也是这样稀松平常的神情。
季听奕生为妖族,从来读不懂圣贤眼中,那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淡然。
季听奕嗓音微凉:“疼吗?”
方归赈微微一怔,听出了季听奕话中没来由的刻薄。
很快,他眼中柔软,答道:“不疼。”
季听奕轻轻咬牙。
蛊毒深入心脉、噬心游走,不可能不疼。
季听奕问:“蛊毒发作时,和我待在一起会好受很多,是什麽意思?”
方归赈答:“就是字面的意思。”
季听奕:“能缓解到什麽地步?”
方归赈:“可以几乎没有痛觉。”
季听奕轻抿双唇,思量起来。
纪明秋在一旁斟酌良久,此时无可奈何,从胸前的衬衫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
名片上印有烫金的“听尘阁”三字,还有风水小店的详细地址。
他将名片递给季听奕,用余光扫了扫广场诸人,示意这里人多口杂,让季听奕换个时间场合,把人带到店里再说。
季听奕手上用力,在名片一角印上一道指印。
方归赈看出季听奕为难,适时出言拒绝:“不用了。”
温和男声,带着很难改变的意味,而他的善解人意,却使季听奕更生气了。
季听奕:“那你是想死吗?”
方归赈神色暗些:“我的确并非坦然面对生死,也曾努力过,可我自知回天乏术,若你为难,我便不愿。”
季听奕:“不愿我为难,就宁愿去死?”
方归赈:“我虽不是此间中人,但明白师命难违。我寿数将至,与你本就没有关系。”
方归赈一句“与你本就没有关系”,让季听奕一口气堵在心头。
季听奕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砸点什麽。
他忍耐再三,唤出玉清剑,架在了钟暮遥的颈前。
钟暮遥人傻了。
季听奕左手双指捏住名片,将名片朝钟暮遥扔去,正好丢在钟暮遥擡手就能抓到的地方。
钟暮遥身体一动不动,双臂连番晃动,将名片接住,就像接住了自己的小命。
季听奕一字一顿道:“后天下午三点,带方归赈到我店里,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把你钟家的牌楼拆成柴火,一把火烧个干净。”
钟暮遥从小就是钟南山山头最菜鸡的小师弟,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轮到他掌控全族大事。
钟暮遥:“我保证把他带过去!!!”
季听奕翻手收剑,最后看了一眼方归赈。
他口气微妙,问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愿我插手此事?”
方归赈眼中不解越积越多,回答:“是。”
季听奕不气反笑,眼中仿佛灼灼其华:“太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