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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中,方归赈的眉渐渐紧锁。
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蛊虫,又一次突然发作起来。
此时在方归赈的五髒六腑间,像有无数根银针,顺着血液一同流淌划过,带出此起彼伏的连绵刺痛。
屋内季听奕睡得很不踏实,头转向另一边,只留下一个蓬松后脑对着阳台方向。
方归赈心中的热意,慢慢化为焦灼。
他想看到,房内人的脸。
方归赈缓步走回房间,在季听奕的身边坐下。
后者躺在床上,一双眼皮正在微微颤抖。
那双天生擅长勾引人心的眼睛虽没有露出,但这样一副相貌,也同样可以使人迷醉。
窗外的一点暗光照进,片隙光亮,映在季听奕的侧脸上。
稍长的发尾间,一颗深红色的桃花痣不偏不倚,缀在起伏的锁骨上方。
方归赈对于自己的自控力,向来很有自信。
但他体内的热度仿佛正在告诉他,有些事情,很难仅凭理智去忍耐。
当体内的热度渐渐席卷至方归赈指尖,他擡起滚烫的手,轻轻摸了摸这位陌生人的脸。
在这一刻,他体内的刺痛,剎那弱了片刻。
方归赈一怔,心中暗了一瞬。
夜色中,方归赈稳稳坐在欲望的漩涡中。
直到体内蛊毒所演化出的酥麻热度,转化为灼烧的窒息,原本绵软阴狠的针刺感,也变为在他髒腑间横沖直撞的利刃。
他的脑海,正在一寸一寸,被情.欲所吞噬。
神智崩盘的边缘,方归赈知道,这便是他那位国学母亲口中所说的,属于他的劫数。
这一刻,窗外忽然暴雨如注,雨声浑浊不堪,仿佛低沉鬼语。
雷声交错,久久不息。
可房内一室旖旎幽光,指尖绕发时,只剩万般流连。
山鬼花钱
在白云观的藏经阁中,有禁书竹简,不计万数。
其中一卷,大致记录着这样的内容。
「“情”之一字,是自混沌伊始,至永生不灭,阻碍轮回的罪业祸因。」
故此天尊圣贤皆劝修道之人:不可相近,不可相见,不可相眷。
季听弈谨遵师命,一躲便是数千年。
沧海不複,山川倾移。
在一人隔世不语、往複来回的轮回中,季听弈始终留在人海,守着那人最后留下的清冷灵气。
偶尔,他午夜梦回,站在数千年前的渭水河畔,仍能听见那人在他耳边呓语,唤他。
听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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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奕做了一场梦,在半梦半醒间,他难得有些坦率的开心。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他的师父了,那双温柔微凉的手,抚摸在他的发间,让他无比安心,渐渐的,连一隅梦境都变得温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暖意中,慢慢融入了一股淡淡茶香。
清透晨光里,床上双眼紧闭的季听奕鼻子轻轻耸了耸。
紧接着,除了茶香,他敏锐嗅出空气中的味道十分陌生。
昨夜昏迷前的情景,在他初醒的意识中回放了几帧。
季听奕楞了整整两秒,眼睛“嗖——”地睁开。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弹射坐起。
客厅中的方归赈听见动静,从茶桌前起身,慢悠悠走到卧室门口。
季听奕薄唇微张,精明全然不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又顺着脚步声,看向了走到门口的方归赈。
“你醒了。”方归赈道:“因为不知道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我就把你暂时带到我家了。”
方归赈仍然是季听奕记忆中的那副模样,气息干净,整个人温柔平和。
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来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更添文雅。
清晨十分,楼内非常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空气中属于方归赈的味道过于浓烈,让鼻子向来好使的季听奕脑子有点乱。
季听奕:“你——”
他嘴唇蠕动半晌,问道:“……为什麽在京安市?”
方归赈知道眼前人醒来后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没想到他的问题这麽奇怪。
方归赈:“你不先问问昨天那只女鬼吗?”
季听奕被提醒,神色一变,微微起身问道:“那只魇鬼呢?”
方归赈见他精神不错,笑着回答:“被你最后拿出的符纸吓跑了。”
季听奕呼出一口气,紧绷起来的身体重新坐了回去,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遍:“……那,你为什麽在京安?”
面对这个奇怪问题,方归赈没在第一时间回答,他顿了顿,而后还算配合:“我在京安出生,之后一直在这生活。”
季听奕听到回答,一瞬间,觉得整个九州都不真实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