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峥落落大方唤道:“大哥。”
崔澜很烦:“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崔湄哽了一哽,小声提醒:“哥,你是不是差了辈?”
崔澜更烦了,恼羞成怒道:“……我不是来与你俩閑聊的。”
说罢,他正了正色:“过些日?子是母亲的忌辰,你记得带上无羁一起去?,她还未曾见过你的夫婿。”
“那是自然。”她弯了弯唇,“我早就与他说好?啦。”
听说母亲葬得有些远,从前崔尧常年在?外征战,不曾有人带她去?坟茔前探望,她只得在?家?中祠堂里为母亲上香。
如今爹爹终于抽出?了空閑,她也终能见母亲坟茔一面。
“哦,那我走了。”
崔澜起身道,走之前,还不忘再次嫌弃地睨了眼那双交叠在?一处的手。
“这麽多人看着呢,你俩注意?点。”
崔湄沖他做了个鬼脸:“等你娶了嫂嫂,你就不会说我了。”
崔澜不屑拂袖,迈出?房门?,给她丢下?一句话:“呵,娶什麽嫂嫂?她能有我会管家?吗?”
崔湄不太明白他这句话。
娶妻又不是找账房先生,还要同他比管家?。
夫人自然是用来疼的。
翌日?,几人上了马车,一同出?了城门?。
崔潆如今正位中宫,事务繁忙,自是抽不开身,崔尧崔澜一辆车,又专门?同他们小两口安排了一辆。
两辆马车轻装出?行,一路南下?。
崔湄除了长安哪儿都不识,坐在?车内非吃即睡,只谢峥瞧着这路线,一时不明白为何她娘亲的埋骨之地要选得如此远。
到?达时,已是几日?后的深夜,衆人休整一晚,天未亮便起了身,待到?看见远处江边的孤冢,谢峥望了眼身旁女子,喃喃道:“湄儿,这是湄江。”
“湄江?”少女有些诧异,“你说我娘埋骨之处,是湄江?”
她同爹爹来,从未问起过这究竟是何处,只知?有一条绵延不绝的江水,风景极美。
爹说,娘亲临终之愿,便是遗骨归故里,故而每每祭拜之时总要长途跋涉,可她竟不知?这条江便是她名字的来源。
几人来到?坟茔前,谢峥凝着碑上刻着的姓名,默默念道:“梅映雪……”
好?美的名字。
奇怪的是“梅”与“映雪”似乎并不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这“梅”字的笔迹好?生眼熟,他似t?乎在?哪里见过。
谢峥陡然想起花楼细作名册里的“小梅”。
这梅字,同那时他与兄长调查的一般无二。
“父亲,映雪二字,是出?自您的字迹罢?”
崔尧惊讶于他的敏锐,道:“不错,她是孤女,只知?是被人牙子自此处拐去?的,姓甚名谁已全然不晓,她在?那个组织里,代号为“梅”。”
“梅兰竹菊,各有不同,可其间组内的所有人,都享有同一个名字。”
“名字才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伊始!明明大家?都是不同的人,这不公平!”
崔湄忍不住发声道。
“在?那样的地方,没有人会把一个‘工具’当人看。”
“所以?,她脱离那里以?后,爹和你娘一同取了新名字,梅映雪。”
崔尧沉浸在?旧日?的记忆中,没留意?到?崔湄的神色逐渐沉寂。
湄江,小梅,崔湄。
怎麽看,她都不像是她自己。
倒像是存活在?世间的一个寄托。
是父亲对于母亲思?念的寄托。
她想起那晚在?秋千上同谢峥说的话,只觉得孩子不该是这样被生下?来。
若是如此,倒不如没有她的存在?,好?让爹娘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她小跑至爹爹身前,试图问出?一个答案:“爹,是你为我取的名字吗?崔湄……湄江便是娘亲的魂归之处,梅字又是娘曾经的代号……”
于是,她的存在?,并非是父母对于新生命的期盼。
只是娘不在?了,留下?一个她,来寄托爹爹对娘亲的思?念。
“您很想她。”
“爹是很想她。”
听着这句颇为感慨的话,她的心也跟着沉寂下?去?。
却?没曾想崔尧凝着她,释然一笑,却?摇了摇头。
“可你的名字,早在?你未出?世时,你娘便已经想好?了。”
“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同音。”
“你娘的一生飘若浮萍,过得艰难,总要为活着向人低头妥协,所以?她希望你可以?活得恣意?快乐,莫向他人折腰,仅此而已。”
她闻言,一时有些怔然。
“那您会觉得……如果没有我,阿娘就不会死吗?”
崔尧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几乎要被她气笑:“你这是什麽话?你娘尝过为人阿娘的滋味,却?没尝过如何成为阿娘的滋味。她想要体验,所以?才诞下?了你,仅此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