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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虎口。
那层蒙着真相的薄纱似乎已?被按至它承受的极限,将要破裂而出。
她记得他曾策马带她,也是这般覆着她的手。
那时,他的虎口之?上,有习武用兵的痕迹,亦有常年勒缰的薄茧。
而如今身后的他却没有。
崔湄的睫毛轻颤几下,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谢峤停笔,在耳旁邀功似地问道?:“如何?”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道?:“果然要比我强很多。”
“你喜欢的话,今后我可以一笔一笔地教你。”他眼中含了些期冀。
她没有应,只凝着画沉思道?:“似乎还差了些什麽?。”
“啊对,署名。”
她正要落笔,忽想起来?什麽?似的:“其实大?多都是你画的,总不好只留我一个?人?的名字。”
说?罢,便铺开一张新纸。
“我先练一练你的名字,待练好看了,再署在画上。”
她歪歪扭扭地写下“谢峤”二字。
身后的谢峤眼角微抽。
他如今已?知晓她画功不好,却不曾想她笔墨上的功夫也不怎麽?样。
“不行,这样的字放在画上,简直破坏美感?嘛!”
她小声吐槽,而后低头,认真涂了一整张他的姓名,最后把那张纸团作一团,径直丢了出去。
从?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她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谢峤有些庆幸,仿佛看到了两人?关系複原的苗头,他摇了摇头,再次覆上她的手,正要运笔,她打断道?:“先别写画上,写纸上,给我瞧瞧好不好看。”
她重新铺就一张崭新的纸,而后他与她握着同?一杆笔,在右下角重新写下了他的姓名。
她回眸莞尔,与他近在咫尺:“你的字真好看。”
红唇离他仅有一寸,他其实很想吻下去。
可他刚阖上眼睛,她却转过头来?,率先在画上留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俯身唤他:“谢峤,在画上落款罢。”
感?情一事终是急不得。他心道?。
他稳了稳呼吸,提笔写下了他的姓名。
身旁的少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谢峤,我困了。”
他注视着月下脚步虚浮,站不大?稳,一双眼眸却亮如星辰的崔湄,觉得她逐客之?意不要再明显。
也罢,她肯与他和谐相处这麽?些时辰,已?然很难得了。
“那你好好休息。”
他垂眸,为她裹紧了外袍,深深望她一眼,缓缓走出了屋内。
又是一阵金属相撞的声音。
他还是没想放她自由。
崔湄心中谈不上是失望还是习惯,只是垂下眼眸,凝着那张仅在右下角落了谢峤之?名的白纸,提笔在纸张的最左侧落下三个?字——
和离书。
待最后,在他的字迹旁署了自己的姓名,她抿了抿唇,把它折好,装进了自己贴身的荷包里。
*
之?后的日子,谢峤无事便来?陪着她,她愿做什麽?都陪她一起,她也不曾疾言厉色,两人?仿佛感?情回温,可只有她知晓,她只是怕他再将她关起来?。
祈雪见了成效,不过几日,衆人?便一同?返回长安。
日子仿佛又回到正轨,她好声好气同?谢峤道?不要再锁着她,他想了很久,终是点了头。
北境捷报频传,崔湄听着小厮的打探,却是日渐心惊。
昔日谢峤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过河拆桥。
她第一次希望爹爹可以自私一点,哪怕稍有败退,也未尝不可。
可北境大?捷的军报仍是传回了京城。
此战,除却正面大?退敌军,谢峥率兵直捣博格大?营,不仅烧了他们的军需粮草,还斩下其主帅首级,使其遭受重创,怕是此后数年再无主动挑衅之?力。
紧接着,便是崔尧回京的消息。
崔湄特起了个?大?早,正待爹爹回府之?后去看一看他,谁料轻萝神色慌张地来?报她:“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他,他殿前沖撞陛下,陛下盛怒,禁足了贵妃,亦把老?爷和大?公?子悉数扣在了宫中!”
“什麽??”崔湄心下一沉,“罪名呢?”
果真如谢峤所言,此战越是骁勇,反越不利。
轻萝仿佛哭过,双目通红:“陛下问老?爷为何不乘胜再拿下数座城池,老?爷说?,说?,此战耗损颇大?,也该休养生息,而后不知是哪位大?人?参了老?爷,言夫人?……夫人?她是敌国细作,老?爷包庇于她,为她改名换姓,故而才对敌国心存怜悯,是……是为叛国……多年……多年未再续弦……便是证据!”
崔湄张了张唇,几次未说?出话来?,虽早有心理準备,可她亦有许多事未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