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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她动不动就要哭,他才懒得与她事无巨细地说上这样多。
他压下烦躁,语气放得极柔。
“你不会有事的。”
崔湄还是没有理他,稍稍冷静了些后,便觉得自己不该事事仰赖旁人。
他没同她计较衣裳撕破之事,把她自池子里捞上来,带到这间雅室,还为她买了衣裳,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他本就是这样冷淡的性子,自己不是一直知道吗?
总不能因为他最近变了些许,就想奢求更多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样不好。
她止住眼泪,擡眸望着他,软声道:“那你尽量快一些。”
谢峥凝着她,心中的烦躁似乎被她的温软神色驱散了。
罢了,她虽娇气爱哭,但总归是好哄的。
他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去了隔壁的雅间。
崔湄擦擦泪水,拿起托盘里的干净衣裳,打算去沐浴更衣。
可待她抖落开来时,却险些惊掉下巴。
这套衣裳仅有抹胸与下裙,皆用细链和银铃鈎穿而成,辅以一片几近透明的薄纱,除却重点部位有不透光的缎子遮挡以外,几乎所有的肌肤都要隐隐约约漏在外面。
这哪里是什麽衣裳?
这分明是……分明是……
她没记错的话,这衣裳还是他亲自问花娘买来的。
她凝着手中的“衣裳”,耳尖绯红渐染。
他他他……他这是何意?
他还说谈完正事后就来找她,是在暗示她穿给他看吗?
崔湄的面颊几乎鲜红欲滴,心中暗唾:他玩的可真花。
夏时衣
在心中暗骂完谢峤,崔湄一时陷入了纠结。
她换,还是不换呢?
她虽被家中宠得无拘无束,但再如何,也是高门闺秀。
平日里的打扮不算婉约端庄,也绝对称得上“合宜”二字,从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
可她其实并没有对穿着大胆的姑娘嗤之以鼻。
在她眼中,左不过人人皆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双手双脚一片身。
区别只有高矮胖瘦,肤白肤黑罢了。
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为什麽要管旁人愿不愿意往外露呢?
不愿看的话就视而不见,真的想瞧的话,低头垂眼,瞧自己的便是。
她想着,目光顺势垂落在自己手中的衣裙上。
纱质清透细腻,给她本就莹白的手背渡了一层柔光,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肤若凝脂。
真漂亮呀。
崔湄不禁去想象这些银白的细链垂落在自己身体上的模样。
衣上点缀的宝石在手指的翻动下熠熠生辉,她身段窈窕,秾纤合宜,穿上怕是只会更添容光。
她一贯喜欢华美的衣物。
她垂首瞧见自己今日为显端庄,穿着本就不大喜欢的素色衣裙,不仅如此,还沾染了荷花池中的鱼腥味儿,稍干了些后,更是皱巴巴地扒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水草包裹缠绕的小鱼干。
再看向手中衣裙时,更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试试吧。
她吞了口口水,望向静谧的房门,想起方才他的话——
“若你遇到什麽危险,我听见动静,便会立刻来寻你。”
谢峤是个说一不二之人。
他既说了会看顾好她,就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左右现在也无人。
换!
她下定决心,便拿着衣裙,去了屏风后的浴桶。
待半湿的衣裙滑落在足边,她不耐地踢到一旁小桌下,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干净的水中。
水温尚可,上面还漂浮着不少玫瑰花瓣,花香沖散了她身上的髒污之气,她将自己浸润在水中,愉悦地阖上双目。
*
一旁尚未候来自己兄长的谢峥正透过窗子,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花楼的异样之处,忽听见隔壁传来的阵阵撩水声。
他不禁心神一动,托着脑袋,视线望向与之隔开的墙壁。
她是去沐浴了吗?
他武艺高强,内力深厚,故而听力较常人要好上不少,闹市之中尚落针可闻,更遑论隔壁的沐浴声。
依着往日,他该对这些提不起丝毫兴趣才是,否则他不知该留心多少鸡毛蒜皮的事情。
可今日,不知怎的,听见这些声音,他竟不由想起她挣扎着自荷花池中独自站起身来的景象。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当时想起了一词。
出水芙蓉。
他紧抿着唇角,思绪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曾经梦中的场景与现实中的水声缓缓重叠,他仿佛看见崔湄正侧坐在水汽氤氲之中,周遭尽是碧叶粉荷。
白雾袅袅,若隐若现着其中的娇俏少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