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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
尖利的铅笔快速划过,在粗糙的素描纸上机械地摩擦——摩擦——直到被最终磨平,或者在中途被折断。
哗哗哗——
书本被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密密麻麻的字,或者灰灰白白的画,快速翻动成虚影,连成没有剧情的连环画。
这次秦戒之把物体的暗面画得很油,他拿纸笔擦了好久还是不舒服,就用橡皮去蹭。当蹭都蹭不干净画面时,他的呼吸就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混乱没有章法。
“……”
他死攥着笔,直到握笔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完全不成样子,他才终于把笔给放下了。
他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转了转,五根手指反复弯曲又撑开,直到它们从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
弯腰把地上的水杯提起来喝了一口,秦戒之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活了一点了。他仰了仰头,探出画板外,看见大家千篇一律地僵着背和脖子在使劲画,老师蹲在一个学生边上,在给她讲明暗关系。
秦戒之收回板直的上半身,往墙边挪了挪凳子,然后让酸硬的背往墙上靠着又喝了几口水。
他旁边陈彦徽撑着胳膊往太阳穴抹了几下风油精,一边拧盖子一边说:“我去个厕所,这里帮我看会儿。”
“嗯。”秦戒之点点头,看着陈彦徽站起来出去。他把水杯放了,挪了几下凳子又回到画板面前,然后叹着气又把铅笔给捡起来了。
可就在他要落笔时,突然嘭地一声,门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声音一下子炸了。
哗地一下,画室里的近百个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看见门口竟然闯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率先大喊大叫起来:“夏羿!你出来!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秦戒之听个了名字,这个夏羿就是那天发病撞到自己身上的那个人,他生病之后就回家休息了,没再来画室。
“小羿!小羿!”女的几步跨进人堆,挑萝卜拣土豆似的把人一个个看过去,慌不择路地撞歪了好几块画板,踢翻了好几个人的水杯。
“你们干什么啊!”学生们叫起来,几十股嗓子拧成一根麻绳,把烦躁和生气全都拧在里面,“夏羿没来画室,他好几天没来了!”
男的脸憋成猪肝色,抖着汗湿的短袖说:“不在这他还能去哪?小羿!”说着他跨过秦戒之身边,扭身带起一阵热风,把他的素描纸吹得掉到了地上。
秦戒之看他一眼,没去捡纸。
画室另一头,女的已经急哭了,指着老师说:“都是你们这群人把他逼疯了!你把儿子还给我!”
游照抿了抿有点起皮的嘴唇,在短时间内搞清楚状况,对女人说:“夏羿不见了?”
“他跑了!”女人说,“家里找不到,学校找不到,朋友同学家找不到,现在连画室里也找不到了!”
“夏羿妈妈,你先别着急。”游照朝她走近几步,看见她浑身都在发抖,就扶了扶她的手臂,又转向男人,说:“你们再想想夏羿还可能去哪?”
“死小子还能去哪?能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啊。”男人显然比他妻子要暴躁许多,往墙上捶着拳头说,“没准是在路上随便找个地方钻进去了也说不定,这叫我们怎么找!娘的!真的要被这讨债王八蛋给气死了!”
游照担心抑郁症的夏羿会做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就把他爸妈引出画室,带到走廊上商量,让他们先去报警,同时她这边帮忙问画室的同学,有几个平时和夏羿关系好的或许会有他的线索。
可是一听到报警,夏羿妈妈就崩溃地哭了,呼天抢地地说儿子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又胡乱扇了他老公两巴掌,说都是你害得,都是你不把他的病当回事,还骂他矫情作怪!
男人当着外面的面被老婆扇了巴掌,面子上很挂不住,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腕,大喝一声,说:“别在这给我发疯!”
“我就是要发疯!儿子就是被你逼疯的!要不是你逼他骂他,他能抑郁症?他能跑了吗!”
“能怪我吗!”男人火气冲天,“都是你平时把他养的这么脆,一点事也不能扛!不就是画了两个月的画,能有多辛苦,能比我上班赚钱养活你们两个辛苦吗?!还给老子抑郁上了!死小子,看我找到后不揍死他!”
“你还说死!你还要这么说你儿子!”女人咬牙切齿,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不让我们好过,我跟你拼了!”说着就扑过去用指甲抓她老公。
两个人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画室里的学生,他们跑出来一看,一男一女打得头破血流,游老师在边上拉他们,一直在劝他们不要打了,赶紧停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