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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午后,派出所大树上群蝉疯叫。

院长走到十三面前,烈日阳光把他的皮鞋晒得反光,十三抬头看他。

他希望十三去和男孩和解,可是十三哪里肯去?相持不下间,院长擦了一把热汗,说道:“你要往长远了想。过了这个夏天你们就要上初中了,今天这件事要是不和解闹大了,以后哪所学校肯收你们这样的学生?况且那男孩的爸妈都是在教育系统里工作的人,你们要是得罪了人,以后想要进中学就更难了。”

十三一说话就会感到嘴角撕裂般的疼,他说:“学难上我大不了就不上了,无所谓。可今天这事儿我没错,只有他给我道歉的份,没有我跟他和解的道理!”

派出所里逼仄闷热,院长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了,他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十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只觉得力倦神疲。

他说:“秦十三,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1]。你要让别人听你讲道理的前提条件是你足够有本事,或者你的出身足够高,可惜这两样你都没有。身为孤儿无父无母就是你的命,你不得不认。”

一番话说完后他不再看十三,去牵起了徐玄的胳膊,说:“跟我来。”

十三看着小玄子被院长带走去和男孩和解,他望着小玄子小小的背影随着院长走进调解室,门留了一条缝,透过门缝十三看见那男孩的父母正在给他擦眼泪,眼里尽是他不曾见过的疼爱……

疯乱的蝉鸣把人叫得口干舌燥,十三独自一人坐着,在不知道多久的死寂时间里,手指已经在座椅下面抠出了无数伤疤般的痕迹。

双方和解后院长带着两个孩子回福利院,从派出所走去停车场的路上,男孩家的车从十三和小玄子身边呼啸驶过,男孩从车里探出头朝他们喊:“小孤儿,可怜虫——”

“小孤儿——可怜虫——”

嘲笑声在长风和尾气里恶意地回荡,十三望着远方雾钟湖上西沉的太阳,感到那无数刺眼的光芒都是对他震耳欲聋的嘲讽讥笑。

命运毫无公道可言,是孤儿就得认命——被人当做蝼蚁或尘埃,随意欺辱践踏的命。

他听见小玄子呜咽着哭了,看见他泪珠滚滚而下很快就打湿了口罩。他为了上学委曲求全,向那个男孩低了头道了歉,他彻底地被伤透了心,就像一只被人用柳条鞭打的可怜流浪猫。

而十三的心脏就像一颗因为失水而皱缩的橙子,它既酸涩又卒郁,既痛苦又悲凄,它不屈不服……它摇摇欲坠。

在莫大的怅惋迷殢里,小小年纪的十三早已不自觉地酸了鼻头,湿了眼眶——他使劲地强忍着眼泪而不让它们流下来,只因为他不愿意懦弱地哭泣。

他埋头走路,经过许多人但是他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他恶心透了虚伪的大人,烦透了所谓的规则,恨死了这个世界!

在委屈与怨恨积攒到顶峰的时候,十三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这一撞就把他的眼泪撞出来了。

被他撞到的人带着点意外的情绪“嗯?”了一声。

十三慌慌张张地从这人的腰间抬起头,泪眼朦胧一瞬后看见这人居然是上午那个买了他十支荷花的人,他身上的既像树木又像阳光的香气扑着十三的鼻尖。

贺慎安正在擦西装上的酒渍,见他哭得这么伤心委屈不免好奇,便温柔轻声问道:“小孩儿,你怎么哭了?”

十三没想到居然会撞到他,噙着眼泪怔怔然半晌,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竟是屈辱而羞耻地从他面前跑走了。

“哎?”贺慎安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小的身影渐渐跑远消失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孩子抬头看向自己时那双幽幽含泪的倔强眼睛却好像依然留在眼前。

还有他脸颊上红彤彤的指印是怎么回事——有人打他吗?贺慎安在晚风里喝了一口啤酒。

“慎安?”朋友们叫他,“怎么了,快走啊,打台球去!”

贺慎安扔掉喝完的啤酒罐,说“来了”,然后转身走入了繁华沸扬的夜晚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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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史铁生《我与地坛》。

第6章 善缘

十三回宿舍洗澡,哗啦啦的热水冲走了他身上的脏污泥浆,也让他觉得好几处伤口都火辣辣地疼。他低头,在乳白朦胧的水雾里盯着自己大腿根上的蝴蝶形胎记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里他又在反复地做着刺骨深寒的梦——幽闭死寂的空间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小的他躲在角落里,竭尽全力地蜷缩着抱住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他仿佛全身都浸在雪水里。

那个晚上那么冷又那么黑,那件事情经年隔世却又恍如昨日,他还很小……他很害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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