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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不容置疑,带着几分固执。
裴容见他握的不是剑,而是根竹杖,知道他方才并未动用佩剑天鹰的力量,想起来从前修习剑法听过的一句话——
万物皆可为剑,万物皆不可为剑。
他心血来潮,也握上了根竹杖,挑起剑势,一来二去便过了几轮阔别已久的胜负。
剑法修炼至纯熟地步,则能随心御剑,心中有剑,不依赖于剑之外形,因此万物皆可为剑;剑法至随心所欲的高境,则已同自身融为一体,剑只在心中,不会在外物,因此万物皆不可为剑。
这个中道理当初都是懵懵懂懂,修习到一定程度,回望过来,才觉得身心都真正体悟。
所以沈文竹的剑法早已至臻境,他的猜错不会有错,沈沧玉不可能是因为沈文竹修为尚浅,而不允其登上淩云顶,入列大剑宗之序。
沈文竹毫不留情地说:“师兄退步了些。”
几轮过招下来,裴容勉力同他打了个平手。
不过沈文竹知他目前情况,倒也没用尽全力。
“但是……”
沈文竹觉得裴容的灵力忽强忽弱,有些捉摸不透,但知道裴容并没有刻意隐瞒。
“但是什麽?”
沈文竹话不见得多,但也不会顿在半句话上太久,于是裴容忍不住问了出来。
裴容见他憋了半天,耳根子都憋红了,最终才憋出一句:“但是师兄已经做到最好了。”
裴容望了他一眼,而后笑了起来:“那确实挺不容易的。”
灵修体质特殊,他虽然近来运转灵力通畅了些,但是真切地体会到了灵修修习之不易。
“如今想来,能心无旁骛地醉心剑道,实在是幸运。”裴容说,“再说你收了个省心的徒弟,至少不用过多地思虑……同徒弟的相处之道吧。”
他说到这里,犯起了愁:“平日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同弟子过分疏远,或者过分……亲近?”
虽斟酌了半天,但话问出口,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合适。
沈文竹定然从未有关类似的烦恼,毕竟沈莫白等内门弟子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裴容方想开口将这问题掩过,沈文竹却一个箭步欺近他身,自上而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裴容,眼中透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怎麽你了?师兄,我早就该知道……”
他似是如临大敌,瞳孔张缩一阵,良久才平複下来。
裴容因他神色而有些意外,最后只拍拍沈文竹的肩,说:“他是我弟子,能对我怎样,他……”
裴容说到此处,心下一顿。
分明已经沉于记忆中的桃花香再一次出现,无论是舌尖的触感、亲密灼热的相贴,还是手指拂过发间的温柔,都在此刻齐齐明晰起来。
“他……”
他舌头就这麽打了结似的,颤在一个字上。
沈文竹平日对于所有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此时却着急起来,恨不得能掐出一诀来将来龙去脉理个清楚。
“他剑法业已大成,你也知我有所退步,恐难以教与其什麽新的东西。”裴容兀自飞快地说了一串,“此时正是瓶颈,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不错,是修行的瓶颈。”
沈文竹满脸疑虑,但偏巧这时天色阴沉下来,有细雨挥落而下,他起了一个避水法盘,颇有些无奈道:“我先送师兄回去。”
越是灵气充裕之地,越是雨水丰沛。惜明山之上虽已矗立剑宗多年,灵气不比数百年前,但是仍是
沈文竹的避水法盘笼过了方圆几丈,裴容也不浪费灵力另起新的,一路径直回到了后山寝居,只见慕景栩等在此处,并未掐诀起避水法盘,只撑了把伞。
倒像是行走在凡界。
“便到此处吧。”
裴容朝沈文竹道了一声,然后自己撑起了新的法盘。
“师兄,他……”
此时轮到沈文竹顿在一个字上,不知从何说起。
裴容道:“没什麽。”
他怕沈文竹再起什麽疑心,于是又道:“今日比剑实在畅快,但愿能早日恢複以往水準。现下有些乏,便早些回去静坐了。”
沈文竹遥遥同慕景栩一对视,只见慕景栩朝他点了点头。
他头脑中一根紧绷的弦略微松弛下来。
这毕竟是在惜明山中的地界,这人还能怎麽猖狂?
这麽一想,他忽然放心了些,于是只说:“来日再同师兄比试。”
——
裴容将避水法盘扩了些,罩过了跟前看起来形单影只的一人一伞。
“今日怎麽想起打伞了?”裴容说,“肩头都湿了。”
一看就是故意的。
“师尊从前说过,有些物是不同的,载着些情,伞就是其中之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