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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瘦苍白的手从秦戒之给他裹着的黑色羽绒服里伸出来,抓住秦戒之的衣领把我往下拽,在他耳边幽微低语:“秦戒之,你和夏旭一样自以为是,我恨死你们这种人了。”
右手藏在围巾里,秦戒之看不见他在干什麽。他隐忍着手腕上的锥心刺痛,从身上摸出一根铅笔,然后右手握着铅笔不动声色地绕到了秦戒之的背后。
他握着尖锐如芒的铅笔,就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笔尖正对着秦戒之毫无防备的后颈,距离不过一寸,只要用力扎进去,秦戒之就完了。
“夏旭……你是说你哥?你要报複我,还要报複他?”秦戒之觉得夏羿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他被这些东西拖入深渊地狱,早已精神失常。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和我哥很像。”夏羿右手举着铅笔,过了许久也没有把它扎进秦戒之脆弱的脖子里。他改变了主意,忽然用尽全身所有仅剩的力气,狠心而决绝地挣脱出秦戒之的怀抱,然后自己往后倒去,掉下了游泳池。
“夏羿!”
秦戒之紧随着他跳进游泳池里,水花猛然四溅,砭骨冰寒一瞬间席卷全身,可他顾不得水里有多冷,一头钻进水底。
池水已经被鲜血染成浅红色,犹如鲨鱼过境捕食,触目惊心。夏羿已经昏迷,四肢敞开,正在水里往下坠。秦戒之奋力游到他面前,夏羿的右手从他眼前漂游而过,一支铅笔贯穿了他的手掌。
抽烟
“夏羿的哥哥是美术生,高中的时候来犀山集训过。四年前,夏旭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华美,他爸妈很高兴,奖励他一笔钱去旅行。夏旭用这笔钱精打细算地几乎走遍了全国的名山大川。他在返程的路上跟爸妈说,他把见过的美景都画下来了,回来拿给他们看。他还在国际足球赛上拿到了一只有球星签名的足球,那是夏羿最喜欢的球星,他答应弟弟一回家就把足球送给他。”
“游老师,那夏旭现在在哪?”
“他死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见义勇为,跳进河里去救人,结果双脚被水草缠住,两个人都被淹死了。”
连夜赶到犀山医院的游照鞋子被雪水浸湿了。她踩着冰冷的鞋底,仰头靠在急救室外冷硬的墙壁上,在学生割腕自杀的沖击和压力下身心俱疲。
她对颓废地蹲在地上,湿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的少年说:“戒之,我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提醒你小心一点。夏羿跳楼未遂后重新回到犀山集训,整个人的状态都大不如前。”
夏天的时候,她和夏羿的爸妈沟通过,希望他们先让夏羿把病治好,别这麽着急又把孩子送回来集训。可是夫妻两人都觉得十二月的联考不能错过,还说夏羿已经好很多了,不妨碍他回来继续集训。
现在再想起来当初夏羿当着自己的面,说他想要回来集训的清瘦脸庞,游照就伤心和悔恨得不行。“早在他申请换到你的宿舍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惕,阻止他这麽做,把你们俩分到不同的画室里。”
秦戒之却摇摇头,说:“不,游老师,你不了解夏羿的性格,有些事你也力所不能及,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他抹擦着十根被血水染红的手指,绝望而虚弱地说:“夏羿恨我像他哥哥那样自以为是地想要救人,可最终谁也救不了。事情发展到今天,他势必要和我玉石俱焚,报複一直逼他的爸妈。游老师,如果你也被卷进来,我怕他也同样要毁了你。”
游照肺腑里顿时翻涌上来巨大痛苦和酸涩。她转眼盯着一直明亮的猩红手术灯,只盼望夏羿能够脱离险境,不要再重蹈他哥哥早逝的悲剧了。
深夜,急症室外走廊上消毒水味刺鼻难闻。少年剧烈的咳嗽忽然响起来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听起来像是咳出了一滩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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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戒之在大雪天跳进水里救夏羿,寒气入髓,感冒就进一步恶化成了肺炎。从十一月住到了十二月,他辗转在犀山和西陵两地的医院。单人病房窗外白雪纷纷,从未停歇,而他恶疾缠身,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发烧、咳嗽和昏睡。
浑浑噩噩地躺在病床上,秦戒之一会儿好像听见夏羿在求他救救自己,一会儿又好像看见一只被铅笔贯穿的手漂浮在血水上……噩梦犹如恶鬼缠身,把他逼得高烧不退。
萧如音心疼小儿子心疼得不行。秦戒之刚住院病情特别严重的那两天,她整夜整夜地坐在病床边守着他,看着他清瘦苍白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镯子上。
三天后秦戒之的状况稳定了一些,她和贺嵩乔商量把戒之带回西陵医治。至于北寰那边,等戒之的状况再好一些再告诉慎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