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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秋月慈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右手放下握着的笔,左手提着被描坏的莲花灯两步走到程砚秋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袖焦急道,“你说话啊。”

程砚秋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全盘托出,秋月慈踉跄了一下脚步,手中莲花灯无力的掉落在地,澄黄的烛火歪倒,明亮的火舌肆意的肆虐灯纱,将灯壁上未干的墨迹全都吞噬殆尽。

“阿清他们,全都……?”

秋月慈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艰涩的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声音,“那我母亲……?”

“无一生还。”

这四个字,程砚秋在处理教中事务时见过很多次,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感觉这四个字如此沉重,如此说不出口。

他年少成名,在江湖上历经风风雨雨十几年,见过的生离死别不计其数,他从未有过怜悯不忍之情,可是此刻,他竟不忍看到秋月慈如此哀伤痛苦的模样。

他拍了拍秋月慈瘦弱的肩膀,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力的吐出两字,“节哀。”

秋月慈身上洁白素净的纱裙仿佛带上了不同的意味,像是丧服,她哽咽着,莹润的眸子里万千星辰都模糊成一片,一时之间,竟觉得天地之间满是孤寂。

她一时的恻隐和心软,竟害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她不知是该怨自己,还是该怨阿清,或是别的什么人,眼中星辰点点,皆化作一道清光,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弧度,闭上眼睫,天地倒悬,四处昏暗,浑身发冷,秋月慈喃喃的念道,“阿嫦,你好狠的心……”

程砚秋连忙接住秋月慈昏厥过去软倒的身子,温香软玉在怀,他却慌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犹豫了半晌,还是将秋月慈打横抱起,将她送回了玉楼。

谢嫦这件事实在让程砚秋好一阵头痛,一夜未眠,忙的焦头烂额,先是连夜散布谢嫦叛教出逃的消息,又发出通缉令,然后清查教内关于谢嫦的一切事物,她的房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早就知道此去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只在床头留下了几页薄薄的纸片,上面稚嫩工整的笔迹记录着藏书阁地下三层收录的神功,化乾坤。

程砚秋握着这几张纸,面色阴沉,将纸捏成团攥在手里,半晌,手松开,有些泛黄的灰色粉末絮絮落下。

他对谢嫦的印象还停留在绸缎庄门口坐在门槛上谈笑的小姑娘,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情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没想到就算是一心情爱的小姑娘,爱恨情仇埋在心底也会憋出大事情,是他小瞧了谢嫦了。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谢嫦带走了武幸,他心中又气愤又担忧,不知武幸是为何才会跟着谢嫦做下这种事,那个孩子,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思来想去半天,程砚秋最终还是拍板,他要亲自去追击谢嫦,不单单是因为武幸,还因为袭击朝廷命官,诛杀皇亲国戚满门这种事,绝不能是阴月教授命所为。

谢嫦所作所为,皆是她自身所想,与圣教毫无干系。

只是之前谢嫦在东阳附近用蛊术诛杀了那么多江湖人,让圣教的威名更上一层,天下人闻风丧胆,他那时对此乐见其成,此刻却要捏着鼻子收下这烂摊子,解了谢嫦跟圣教的联系,哪有这么容易?

恐怕别人即便相信阴月教没有那么头脑发昏的公然跟朝廷作对,也会强行按下这个名头,打着反贼邪教的旗号,群起而攻之。

程砚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十年来圣教在他的经营下,阴月教与外界关系已然缓和,可惜现在,一朝破灭。若论一对一,程砚秋纵横江湖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只是现在他身后还有一整个阴月教,数万人的身家性命,最最顶要紧的,还是他那好强敏感的亲妹子,牙牙学语的小外甥,懒散爱玩的教主兼妹婿。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打点好行装,他吩咐了宋宁也,天亮就出发。

临行前,程砚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玉楼看了看秋月慈的情况。

身影瘦弱的女子身着单薄的纱衣,长长的发丝披散着,如瀑布般流淌在地上,微风吹起如雾般的白纱,将青丝吹散到脑后的方向,露出发丝下清丽的面容。

秋月慈双眼无神的坐在那,怔怔的看着桌案上一局未下完的棋,泛白的嘴唇起了皮,却也不喝一口茶润润喉,只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程砚秋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或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做,都可告诉我。”

秋月慈似是有些反应迟钝,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柔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没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我对她别无所求,她是死是活,都别告诉我,就当,我从没认识过这个人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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