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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落了一夜, 江絮雾见大夫回来,就走了,回去时,神情恍惚,回到厢房, 抱梅还吓了一跳,见她白瓷的脸上有血迹, 衣衫上也有, 再看她神情不一走来。
抱梅惊慌喊了一声, “小娘子。”
她抓住了江絮雾的手臂, 再次出声才唤醒了江絮雾回神。
“我没事,你去吩咐他们准备水, 我要沐浴更衣。”
她衣裳和脸上都是裴少韫的血。从外走回来, 她绣花履渗了水,冰冰冷冷的寒意, 浸透心底。
她也不知何时沐浴完, 回过神时, 她坐在绣墩上,依在窗棂, 身侧有一长几,窄而长,置上碧青瓶花,内里插了几株木芙蓉,身后是抱梅帮她绞发。
“抱梅,你说人死了,会怎么样?”
抱梅微微一愣,笑着道:“人死了,不就是黄土一捧。”
“你说得对。”江絮雾捏紧了衣袖,想到裴少韫疯子般的行径,阖眼不欲再想,耳畔传来抱梅感叹一声。
“说起来,当年要不是小娘子救我,我恐怕不是黄土,而是尸骨无存。”
腊月寒冬,她生了冻疮被人牙扔在巷尾,自生自灭,乘坐车舆的小娘子注意她,停下了车舆,救了她。
抱梅一直铭记于心。
眼下她主动提及此事,轻声道:“我对小娘子一直感恩怀德,但眼下我有事相求小娘子。”
抱梅“扑腾”一下跪在她的跟前。
江絮雾诧异,连忙搀扶她起身,“你想求我就求,为何还要下跪。”
抱梅拦住她的手,仰起头露出央求的面容,“青衣这两天都不见,我去寻了宋一,软磨硬泡方才知道青衣去沛唐县报仇。宋一说她独自一人去,恐怕生死难料,但她还是去了,宋一他们都没有拦下她。我问宋一,她能回来吗?宋一摇头说不知道。”
“我为了这件事愁眉苦脸,我答应过青衣的姨母要好好照顾她。”
“请小娘子恕罪,原谅我这几日不会在你身边。”
抱梅在他面前磕头请罪,泪眼蒙眬,显然这个想法她白天就有了。
江絮素鼻尖酸涩,她怎么白天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你要去看她?”
“我去看她一眼,若是她活着,我帮她收尸,埋在黄土之下,若是她还在,小娘子,我会把她带回来。”
一向侍奉她的抱梅,头次露出恳求神色,跪在地上,依在她的膝上。
抱梅犹如洁白的梅花,稚嫩,傲然,有自己的意愿。
江絮雾不是拘于他人的人,可她担忧抱梅的安危,“你知道此去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我不怕,反正我是贱命一条,如果真的要死,我只会惋惜,不能再报答小娘子你的恩情了。”
抱梅坚定地道。
在大雨磅礴的夜晚中,她亲眼见到裴少韫疯癫的行径,也见到身边的抱梅赤忱的心。
“好,我应允你去,但是你出行要带护卫,切记不能受伤。”
江絮雾温柔抚摸她的发髻,见到抱梅露出激动的神色,水润如玉钩,皎洁清明。
“多谢小娘子,我会早点回来伺候你。”
“我不急着你伺候。”
她因抱梅要走的事情,忘却了裴少韫的事。
翌日,她亲自送抱梅上了车舆,又亲自给她挑了随行的护卫。
两人挥手而别。
莫名地,抱梅落下眼泪,望着伫立在门前,孑然一身,清瘦的小娘子。
“小娘子,我会尽快回来。”
江絮雾见她神情忽然激动挥手,不免露出浅笑,等眼前的车舆消失在眼前,她转身裙摆飞扬,宋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到她就下跪拱手。
“小娘子,求求你帮帮我们家大人。”
一提裴少韫,她就想到昨晚他疯癫的模样,收敛了笑意到:“你家大人出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江絮雾往院落走去,昨夜的积雨蓄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身后的宋一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她去哪里,宋一跟去哪里。
江絮雾蹙眉:“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你不怕我过去你家大人再次发疯吗?”
“我家大人不会发疯了,他现在醒来,不认人。只认小娘子你一个人,可长州事务繁忙,大人一直这样,卑职……”
宋一再次下跪,江絮雾疑心是不是裴少韫的新招数。
江絮雾不予理会,宋一连跟她一天,在她出门去街上,他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当着众人的面下跪,窘迫的江絮雾无脸以对周围诧异指指点点的目光,冷着脸道:“好了,我去看看。”
看看裴少韫到底在搞什么主意。
当江絮雾赶去,见到裴少韫竟破天荒穿了其他青色的衣衫,坐在游廊下,逗弄木笼里的鸟雀,衣衫松松垮垮,露出包扎好的纱布,脚腕上了锁链,拷在里头的厢房。 ', ' ')